“说。”君惊鸿看柳黎神情深沉，虽然嘴上依旧冷淡，可是目光和表情随即柔和了三分。
柳黎叹气，嘴唇嗫嚅两下，看起来做了很大的思想斗争才鼓起勇气下定决心道:“还请王爷答应柳黎，若是我真的死了，不论什么原因，求王爷把我所有的家当都给了灵翠，再放她自由身。最好再护她周全，送她回家乡或者到她想去的地方。她要是想嫁人，您一定要帮忙把把关看看那个人靠不靠谱。”
柳黎想起灵翠对韩泠的情意来，如果能得君惊鸿做主，灵翠八成还是想嫁给韩泠的。可是韩泠是个寻花问柳的浪子，把终身托付给他似乎不是什么好的决定。
于是柳黎又道:“要是那个人有什么逛青楼进赌场酗酒的爱好啊，您千万别答应他俩的婚事——要不然您把她收了？”
柳黎这个话锋一转，转得君惊鸿都措手不及了，抬头愕然地看着她。
柳黎刚刚越说越觉得想在逛青楼合法、进赌场合法的古代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太不可行了。
而且等她死了，全部的钱都是灵翠的，到时候灵翠怀揣这么一笔巨款，更加容易招惹来渣男。
于是越说越担心，最后情不自禁身不由己地说了一句“要不然您把她收了”的胡话。
“我的意思是……”柳黎迅速为自己开脱，“就让她伺候您，做您的丫鬟，但是她行动还是很自由的，人身也是自由。意思就是虽然她给你打工干活，但是不是你的奴隶——雇佣制。”柳黎最后说出了这三个字，“明白吗？”
“意思就是店坊一样，请她做做工，每月给她月钱，不用她写卖身契。”君惊鸿简洁地复述了一下柳黎的话。
柳黎点点头。
交代完自己的“身后事”，柳黎忽然松了一口气，将布兜抱在胸前。
不知道是不是看淡了生死，加之她死后确实啥也带不走，柳黎突然觉得怀里的银两轻了不少。
君惊鸿低着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真的是被柳黎逗笑了。
面对生死问题，竟这般为灵翠做打算。
君惊鸿伸出手拉着柳黎，让她坐在身边的杌子上:“你就待灵翠这般好？这般为她着想？”
柳黎点点头:“我也只能为她着想了。”
“那你自己呢？”君惊鸿问。
“都死了我还想啥，反正你把我的家当给灵翠，她会好好安葬我的。”
君惊鸿听柳黎这意思，竟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在。
“你不想想你的家人？”
柳黎脸上的忧思又重了几分，她倒是想家人，可是想得是现代的家人。
“想他们做什么。”柳黎道，“大概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柳黎这话是实话，她穿越到此，估计除非她死了不然没机会回去，而且更可怕的是没准她死了也没机会回去。
“我也没那个好命，有人像王爷你找蓝姑娘那样，十一年锲而不舍地找，纵然我还有家人在世，只怕他们也早忘记还有我这号人了。”
关于这点柳黎想的也很清楚，在古代医疗条件差，新生儿存活率低的情况下，每个家庭都是要求“多子多福”的，一家七八个孩子是最正常不过的。
没了她，还有少说六个呢，估计若狗子的家人还在世，也已经遗忘了她。
君惊鸿听柳黎这话，竟然从中听到点吃醋的意思，便道:“我在命人去寻找你的身世。”
“多谢王爷费心。”柳黎道，“只是若实在艰难的话，还是罢了。我没蓝姑娘那个好命。”
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我是在吃醋呀。柳黎心想。
现在她与君惊鸿可以算得上“心意相通”了。
君惊鸿笑道:“我倒觉得你比月儿好命。”
“此话怎讲。”她一个流落街头的偷儿，哪里比得上蓝景月这么个流落街头还有奶娘尽心服侍，没了奶娘就立马被好心人收养的前朝公主？
“我派人找月儿，半点线索也无，茫茫人海当真是大海捞针。”君惊鸿道，“而你呢，则是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有不少人认识你知道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针头再小也是根线，顺着它慢慢摸索，总能找到源头的。”
“我找月儿用了十一年，找你的身世，至多也只需十年就够了。”
君惊鸿这话说得柳黎竟然是大为感动，抬头看君惊鸿露出一个极美好的笑来。
“那有劳王爷了。”
口头说还不算数，柳黎伸了小手指要和君惊鸿“拉钩”，君惊鸿还真的伸出手指和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了。
柳黎心满意足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而用午膳的时间也早就到了，底下人见二人聊天聊得差不多时辰了才敢进来询问是否传饭。
这段时间君惊鸿每一餐都是陪蓝景月吃的，所以厨房预备的都是蓝景月爱吃的菜，君惊鸿的反倒其次了。
今天君惊鸿来了兴致要柳黎陪他吃饭，于是厨房的人又立马加做了君惊鸿和柳黎爱吃的菜端上来。
柳黎吃了几口忽然一笑，君惊鸿眉毛一挑，意思是好奇她笑什么。
“在笑王爷虽然没有娶妻纳妾，连贴身丫鬟都没有一个，可是这王府里还是避免不了拜高踩低的势利。”柳黎叹气，摇头晃首地感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男女何苦为难彼此。”
君惊鸿知柳黎说得是近日在王府待遇一落千丈的事，于是道:“这种事在只要有三个以上的人里头就会出现，也是事态如此了。”
“那王爷可曾遇到这样的事？”
“司空见惯。”
在蓝景月出现后。偶然听过他们几次对话的柳黎对君惊鸿的过去越发好奇。她大概推理得出，君惊鸿因缘巧合之下从山野孤儿进入皇宫结识皇子蓝瑜昭公主蓝景月，从此飞黄腾达。
可是他如何从前朝的人成了本朝的摄政王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越发好奇君惊鸿的过去了。
好奇这段过去的不止柳黎一人，与前朝皇宫息息相关的蓝景月也迫切想知道君惊鸿口中事情的真相。
可是君惊鸿此前推三阻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询问，却又被他躲了过去，害得她连饭也吃不下，对着满桌子美味佳肴食不下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