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黎侧过头，想要掩饰心里的那一份小小的惊喜。
如果莫二说得都成立的话，那君惊鸿对她动心的时间比她想象的都要早。
“王爷若是不看重你，何必保护你呢？”莫二继续道。
什么都是假的，可是保护柳黎的那分心是真的。
即使君惊鸿布置计划的时候心里是要利用柳黎的，不在乎她生死的，可是当事情实实在在地发生的时候，君惊鸿是在乎的，不忍心柳黎受伤的。
“其实，我在乎的不是这些。”柳黎道。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莫二问。
莫二见柳黎沉默，便知道她想得事是需要跟君惊鸿说得。
“我知道你有许多特别的想法不是我能够理解的，但愿你的抱负有实现的那一天。”
等莫二走后，君惊鸿很快就来绿猗馆了，此时柳黎正在书桌前写些什么。
君惊鸿站过去一看，却见写得都是些命是属于自己的，人的生命是平等的，以及杀人偿命，律法公道之类的话。
越看君惊鸿越觉得惊叹不已。
待柳黎停笔，她道:“你想要处置花鹤乌未必要栽赃给他，这种贪官永远都是贪得无厌的，想要抓到他的把柄很容易。”
除此之外呢。
“虽然听到你说锦州城刺杀一案是你谋划的时候我心里挺难受的，但是之后我很快想通了，那时候的我对你而言并不算什么值得珍惜的人，你没让我出事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还有杀侍卫的那些事，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十分地想让他们死，你只是想要以儆效尤罢了，让后来的人长个记性。”
“我并没有生气。”柳黎道，“我做这些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尽快适应你们而已。”
虽然她确实存在些赌气的意味。
君惊鸿还是不明白柳黎的说法:“你说你亲自杀那些侍卫，是为了适应我们？”
柳黎点点头:“想尽快成为你这样杀伐决断的人，不被情感拖累，对你们而言人命轻飘飘，如草芥，而我将你们不看重的东西看得太重，又把你们习以为常的事情看不顺眼。”
“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嘘唏世道不公而已。”柳黎道。
“你总说那些侍卫是你的人，为你卖命是应该的，如今他们犯了错就需要付出代价。是啊，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至于这个代价有多大，都是你们说了算，也没人去计较跟他们犯的错相比，他们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些。”
“……”
“他们的命是他们自己的。”柳黎继续道。
“惊鸿，你觉得他们最大的错误是什么？放我出府没有告诉你？还是拿上我的银子去花天酒地？刺客并不是他们放进来的，刺客也不是我。就算没有我，他们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出去就能阻止这场刺杀吗？”
“没有我的银子他们照样能想办法去赌场，只要进去了就会有人盯上他们，可是错在他们进赌场吗？赌场开在那儿不就是为了让人进去的？若是有错，为何不先关了赌场惩治开赌场的人。”
“你总说他们的职责如何，没做到就该如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凭什么呢？就凭你花了银子买断了他们的命？人生漫漫数十载，就是几两银子便能买断了？”
“纵然是亲生父母，也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儿女为了自己身死的道理。”
“我知道有一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就如同当年的你愿意为了蓝瑜昭出生入死，可是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必须为你而死，人活一世，为自己做打算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说这些不是想为了谁或自己开脱，而是想告诉你我心里的想法。”说完柳黎苦笑一下，“但是我也知道，让你或者让你们接受这些想法是很难的。”
“因为你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习惯了这样的规矩，认为这样才是对的，我改变不了你们的想法，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你们是大多数我才是少数。”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求，所以我只好改变自己，让我尽快成为跟你们一样的人。”
听完了柳黎的一席话，君惊鸿长久地沉默了一番:“阿黎，你的想法很大胆，很天真，这不为现在的世俗所容。”
“可我觉得，你才是对的。”
柳黎心下一惊，君惊鸿继续道:“这世上没有谁是有义务为了别人的命而身死的，若他心甘情愿还好说，可是他若不甘心，你又能如何。”
“我刚刚想了想，当年的我愿意为了瑜昭出生入死，可是我就有资格因此让别人跟我一样为蓝瑜昭出生入死或者为了我而死吗？没有。我愿意为了瑜昭做种种，是因为瑜昭值得。他待我真心，我也真心回报，可他若待我寻常，我为何要为了他的生死着想？何不顺从霍氏兄弟换得锦绣前程。”
“阿黎，你的想法是对的，只是难以实现。”君惊鸿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很多人惦记着我的命，即使我有三头六臂日夜不休我也难以全部抵挡，我只能让身边人替我分担。从你的角度而言，我也只是在为我的命盘算罢了。”
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这一次，我侥幸逃脱了，可是下一次呢？若是接下来的人做得更过分，我的命又该如何？难道我的命就可以这样没了吗？”
柳黎苦笑一声:“听你这么一说，仿佛谁都没有错，那错得究竟是谁？”
君惊鸿在律法公道上哪儿指了指:“或许是它错了。”
“若当真律法公道，也不会有这样那样的事了。”
“这世间律法管不到的地方有很多。”君惊鸿道。
“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倘若我想改变，就要成为帝王，然后造福苍生。”
君惊鸿还真想这么说。
柳黎又苦笑了一声:“可是，若是我要心狠手辣才当得上皇帝，要踩着无数人才能做这帝皇，那这帝位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是我在一次次杀戮之中真的变成了另一副模样，那我做皇帝之后当真就会造福苍生了吗？不过是另外一条恶龙罢了。你瞧，我现在已经慢慢跟你们一样了，我手上已经沾染无数血腥，一个可以狠得下心杀人的人，真的会好好保护天下苍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