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惊鸿开始斯斯文文地吃起了鸡腿，那模样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派，柳黎投去了钦佩的目光，然后转眼看向被撕得有些可怜的烧鸡，拿筷子帮忙把它们大卸八块分给灵翠吃。
天机老人又“哼”了一声，很是不屑这两个“大男人”娘么唧唧的模样。
柳黎尝了一口烧鸡，果真是闻起来香，吃起来嫩，味道比九华宫里的御膳还要好。
店家又端上来一大盆香喷喷的白米饭和三副碗筷，柳黎真的担心天机老人直接手抓饭，那可真是有点让人崩溃。
紧接着米饭的就是一锅豆腐，豆腐看起来就嫩嫩的，淋着金黄的酱汁让人食指大动。
“真没想到，这样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居然能有这样的美味。”君惊鸿尝了一口豆腐之后大赞道。
那些玉盘珍羞，那些山珍海味，跟这盘豆腐比算得了什么。
喂，“姐姐”你的声音露馅了。柳黎心里嘟囔。
“这就叫不可以貌取人。”天机老人挖了一大勺豆腐拌饭道，“就像小美人你身边的这个公子，昔日为乞为偷时，谁又能想到他如今有这般风光，将来又有怎样的风光呢。”
柳黎偷笑，合着天机老人认出他们来了。
“哎呦呦，桂花鸡翅，这可是一绝，赶紧尝尝。”天机老人说着就把一盘子鸡翅给拖到自己面前大吃特吃起来。
“吃啊你们吃啊，千万别客气。”
灵翠哭笑不得，这老头倒是不客气，她进来时可听得清清楚楚，结账的可是柳黎和君惊鸿。
这天机道人那叫一个能吃，什么鲍汁豆腐，桂花鸡翅一半进他肚子里了不算，接下来的牡丹鱼和烩银丝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最后上来的清汤面也被他风卷残云地吃干净了，看得灵翠咋舌。
“好酒好酒。”天机老人抱着酒坛子心满意足道，“店家，再打包两只烧鸡。”
“道长用得可香？”君惊鸿笑着问。
“香，真香，你是不知道啊，老头子我好些年没吃过好东西了。”
好些年……柳黎上次见天机老人确实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难不成这几年天机老人混得不咋地？
“我跟你说啊，这儿的菜虽然看似名不见经传，可是背地里功夫深着呢，有多少人因为巷子深错过了这绝世佳肴。”天机老人摇头晃脑道。
“把这厨子请回家去，不就天天有得吃了。”灵翠问。
“不可不可，千万不可。”天机老人两只眼睛几乎要竖起来了，“这儿的菜好在于它有人气有灵气，那厨子畅快于山水之间，没有烦心事，今儿高兴他就开门做生意，明儿不高兴他就关门大吉，这样做出来的饭菜才香。你若是把厨子关起来专门给你做，天天给你做，他听命于你，那做出来得菜还能像这样好吗？”
柳黎君惊鸿都听明白了天机老人的意思，笑而不语。
心里微微有些失望。
“几位客官，你们一共吃了三百一十六文，抹个零头，三百一十文好了。”
三个人都没有人动手掏银子。
灵翠准备向自己的小荷包掏钱了，君惊鸿和柳黎看着彼此。
一个在问:“你不结账？”
另一个回:“我来结？”
“你个大男人，好意思让我来结吗？”
“咱两谁是男人？！”
“你啊。”
柳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给店家:“不用找了。”
“哎呦，客官您这可是忒为难我了，这么大锭银子，我这也花不出去啊。”
“你拿个银剪子剪了不就行了。”
“小公子啊，你这胡闹，我们就吃了三百文，不过三钱银子，你这少说五两银子了。”天机老人眼睛都直了。
柳黎把银子给了店家:“收着，这多出来的给我存着，这位老人以后吃烧鸡的钱都从这里头掏。”
“好咧。”
天机老人笑得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加看不见了:“那先给我包上十只烧鸡，要肥的。”
不一会烧鸡包好了，天机老人捧在怀里笑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天机道长……”君惊鸿上前一步道，“自上次拜别，已有四年。此前多亏了道长指教，小生方能找到我的妹妹，这次再见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不能跟他们回去，那算个卦总可以吧。
天机老人摇摇手:“可巧，我今儿说了不算卦，那就不能算卦。”
柳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再说了，你们二位如今离只手遮天只差一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哦。”天机老人笑道。
天机老人转头看向柳黎，看了一会后先是赞赏的点点头，然后又惋惜的摇摇头，道:“有得必有失，有得必有失……”
说着逍遥地离去了，他步伐看似悠闲，可是眨眼之间却离他们很长一段距离，三人想要去追，可是越追老人的身影越遥远，最后竟然不可见了。
耳畔却还飘荡着那句“有得必有失”
柳黎心里空落落的，天机老人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柳黎低头细想，她这几年得到了很多东西:财富、地位、朋友、权臣、民心，还有更难得的，是一个可以摒弃任何偏见愿意与她真心相爱的男子。
这些，可以说是天下人想都不敢想，有了不敢信的东西了。
那她失去了什么呢？
柳黎一直觉得自己在得到，从未想过自己有失去什么。
要说失去的话，柳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莫十，那是她第一次赈灾，便引来了杀身之祸，莫十为了救她而丧命。
再就是那些因为王府刺杀一案，被她亲手杀了的侍卫。
现在莫十做错了什么，那些侍卫又做错了什么，他们凭什么为了她为了君惊鸿的安危而送命？
这也是一直以来柳黎与君惊鸿之间的矛盾，柳黎眼中的生命平等，君惊鸿眼中的主仆之分是天生的死对头。
如果满足柳黎的想法，那她在福州的时候就要没命，如果按照君惊鸿的思路，那柳黎岂不是失去了她的本心？
所谓得失，大约就是如此了。
君惊鸿见柳黎神情有些恍惚，于是借口带柳黎回九华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