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清秋对这话只是笑笑，过后想起一件事来：“当日南安王叛乱，圣上把他就地诛杀了，不知他的家人圣上是怎么处置的？”
关清秋一说到正式时称呼就变了，沈衍想起当日事情，也肃正起来，如今几个兄弟剩下的就沈和老八沈珏了，要不是沈裕野心太大，他也不至于杀了他。
“沈裕虽然有不臣之心，妻儿到底是无辜的。先皇曾经在临终之际对朕说过一番话，让朕有些感触，眼下也不想赶尽杀绝，妻儿一应贬为庶人，不过南安府邸还准他们住着，也算是个念想。”
南安王起势不过近一年，寒冬未来的时候就这么衰败了下去，高楼坍塌屋檐斜，关清秋还记得沈裕的起起落落，最开始因着父亲的举荐在朝中风光了好一阵子，后来他犹嫌不足，与朝中重臣勾结，一手导致了关家的分崩离析，但是自己也随之受到沈衍的猜忌，失态萧索了好一阵子，去年在沈衍的刻意放纵下起势，沈衍甚至是有意让这个国家的毒瘤现出原形，直到后来一举歼灭。
自去年沈裕起势后一些连带的家族更是悔不当初，沈裕当时有着一万精兵，需要的不只是大量的财力，要在诺大的京都隐瞒下来，各个关口的打点是少不了的，这些都是他们在其中努力周旋的。其中管氏，轩辕氏族，出力最多的被抄家、流放、落狱，成年男子流放北疆，终身不得回朝，妻女一律没为官婢。
她作为桩桩件件的当事人，现在想起来好像恍若隔世一样，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原先那么刻骨的恨意随着时间也慢慢流逝了，想到这些女眷的遭遇，她心里一顿：“官婢？”
沈衍沉声道：“是，朕知道你不忍心，其实朕又何尝像这样做呢？”
关清秋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也知道沈衍做的才是对的，可是终究想到那么多人命和关于官婢的一些凄惨遭遇，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都是朝中官员，不会不知道谋逆的下场，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别怪朕容不下他们。”沈衍看她样子，放柔了声音：“这样的事情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上次高家的事情朕没有重罚，看来是叫这些人有了侥幸之心，要是再不用重刑，到时候律法被束之高阁，大昭才是真陷入了危险的地步。”
关清秋点头，他说得对，这种大事的确不能妇人之仁。
要是不狠狠给这些人提了醒，万一做出更大的事情，百姓可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了：“是我想的不够，圣上想的深远。”
她极少这样柔顺的称赞他，沈衍一时不禁飘飘然起来，心内三百六十个毛孔没有一处不舒坦。
这时刚好宫人把水备好了，沈衍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热的温度意识着什么。
关清秋按住他的手：“你忘了，御医说不能……”
沈衍眼珠晶亮：“朕有分寸。”
殿中光线不是很明亮，白和香丝柔般的白烟缭绕在殿内，隐约间竟然有点江南水乡的缠绵，珠帘深深，隐没了一室的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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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有朝仪，李玉隔着门轻轻唤了一声，听到声音才进去，身后有人捧着衣裳和洗漱用品。
沈衍刚醒过来，由着李玉服侍，关清秋此时也醒了，看着他们把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和玄色阔袖蟒袍套在沈衍身上，其实平时的朝仪对衣饰并没有特别严格的规定，这样穿并无不妥，深色的衣料反而让沈衍的气质更为沉稳，多了几分威严的帝王气度。
关清秋想起昨夜两人说话的场面，再看着这样的沈衍，一时心血来潮，披了件衣裳出去，有些俏皮的笑了：“臣妾给您穿衣吧。”
沈衍好笑，上官容连自己的衣服都是下人帮她穿的，他可不信上官容会，不过他也没说出来：“那你来。”
关清秋帮他理了理蟒袍，从身边人手中接过玄冠戴在沈衍头上。
旁边的宫人丝毫没有异样，他们在宫里事情见多了，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破功，倒是旁边李玉提醒道：“娘娘，歪了。”
关清秋退后两步看了看，好像是不对劲，她上前伸出手正了正，发现还是没好。
刚准备再弄下的时候，她发现沈衍的头发都被她弄松了，一时倒是不知道怎么办起来。
沈衍“咳”了一声低笑出声，把在眼前的的纤指拢在了手中：“别忙活了，让下人来吧。”
关清秋脸上挂不住，轻轻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专门服侍你的。”
沈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是，娘子的话在理，等着为夫回来伺候你。”
关清秋脸一红，沈衍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浪荡腔调，像极了登徒浪子。
沈衍走后她又睡了会，等到快中午时才起来，宫人早已准备好了洁面的水，里面放了新鲜的花瓣汁子，柔香满面，洗漱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她正准备梳妆的时候顺苏等人过来了。
照儿年纪虽小，性子也直率，却不是蠢笨之人，小主走的那两个月，太后不怎么管事，宫中皇后和淑妃亲近，几乎成了她们的一言堂，紫台宫的人本来就在她们的，更不要说一直跟着上官容的她了，紫台宫的人几乎足不出户，尽量不与任何人起冲突。即使这样，还是遇见过好几次危险，好在李玉及时出现帮她解了围，只是最后一次，李玉当时刚好在福嘉宫里，淑妃有意折辱她，让她去帮大宫女芸心擦鞋，之后又借故打了她，要不是侯云突然出现为她挡住了，现在跛腿的就是她了。
当时她吓得脸色苍白，淑妃也有些心虚，侯云可是御前的人，要是圣上回来知道了，她也没有好果子吃，赶紧叫了太医过来。她手下的极重，侯云虽然保住了腿，却留下了病根，走路不如以前利落了。
但是侯云倒是很冷静的道：“是奴才出来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只是这位宫女是奴才的同乡，不知道哪里让娘娘不快，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这一回吧。”
这话就是说，我不追究你，你也放过照儿，这事情就两清了，淑妃脸色阴晴不定，还是就这个台阶下来了，至于侯云说的同乡，没人会去查。
别看她现在风光，其实处境艰难满宫人都知道，到时候圣上一回来，她就什么也不是了，至于照儿，她没必要为一个下人断了自己的后路。
几人照规矩行礼后，关清秋让她们起身后先问了几句近况，照儿面色有些异样，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好，但是关清秋一直观察着她，怎么会不知道。
“小钟子，你去找李玉，住所他都安排好了，顺苏，喜儿，你们去院子里集些雪水来，待会儿做梅花酥饼。”
几人依言出去，照儿道：“娘娘，我该做些什么？”
关清秋没说话，拿牛角梳子顺着头发，照儿要弄被她避开了。
过了一会儿，照儿就坐立不安起来了，关清秋又说了几句，没多时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沉声道：“太医都说治不好吗？”
照儿跪在地上泪盈于睫：“连魏太医都没撤，说是留下了病根，即使怎么医治，都回不到原来了。”
关清秋想起侯云，一时也是难过不已。
慢慢把侯云的身世说了：“他……过的比旁人都要艰难，在宫里除了李玉这个师傅就没亲人了，你没事照顾照顾他。”
照儿没想到侯云外面风光，是圣上面前的第二号红人，却过的如此不容易，想到那张斯文面孔染上黯然，心不觉有些揪了起来。
关清秋看了她一眼，心内有些了然，不想说破，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那边的淑妃自从圣上回来后就有些堵心，满宫里现在除了那人，谁不是圣宠稀薄。她生的孩儿都快五个月了才想起来拟封号，谁不知道是太后给她说得情呢。
所以赏赐流水似的送来她也没多高兴，这些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这真正的宠爱，不是在这些精巧玩意儿上，说的不好听，是在圣上的龙榻之间，谁得了这个，才是实实在在的“地位”。
只是圣上都不见她们，这恩宠要到那里去争呢？
她想着这个，连午膳都没怎么用，还是芸心的话把她点醒了：“娘娘不如去借着去看容妃，找机会去见圣上。”
是呀，她想想是这个理，想通了这个后，她反而笑容多了些。
这日关清秋与沈衍在御花园中赏雪，小钟子捧了东西过来说是献给容妃娘娘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不敢置信。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关清秋眼中有些嫌弃，直接了当的道：“她给我送东西，怕是没安好心吧。”
沈衍看了小钟子一眼。
小钟子开口道：“是些上好的山参，奴才让太医看过，说没有问题，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今年不比以往，物资缺乏，沈衍问了太医，也知道燕窝之类的都不足，更不要说其他的了，当下点了点头：“先放起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