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们都二十二岁。宋枣儿面临毕业找工作,林樾被所在大学保研,同时又拿到了德国洪堡大学的offer,他有些犹豫。他的同学们都劝他,有什么好犹豫的,肯定去德国啊,他们学校虽然也算是985,可比起洪堡大学还是有些差距,何况林樾所选的专业又是洪堡大学的优势学科。
只是林樾从高中时就怀揣着一个秘密,这次他打算鼓起勇气将这个秘密告诉枣儿。或许枣儿可以帮他做选择。
“大哥,你四不四洒?这么好的机会,换谁都是去洪堡啊?”宋枣儿一边咬着饮料吸管,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啧啧,学霸也不好当啊,选择多了,你们也苦恼。哪像我们这些学渣渣,毕业有公司要我们,我们已经原地跪谢天地,烧高香了,哪有那烦恼。”宋枣儿神情夸张,手舞足蹈。
“别这么说你自己,其实你也很优秀的,你知道,高三那会儿,我是依着你为目标,高考才超常发挥的。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顶优秀。女神!”
“得了吧,我说我怎么这么点儿背呢,偏偏高考就考砸了,只能上个二流大学。好家伙,原来是你这扫把星偷了我的运气啊。”宋枣儿继续一脸满不在乎。其实林樾知道,宋枣儿是顶要强的女孩子,高考没考好她其实很受打击,但是她始终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满不在乎的样子,她虽然没有上到她理想的大学,但是大学四年她一直很刻苦,年年奖学金。
林樾有些心疼她。“你为什么不读研。”以她的成绩,本校的研究生自不必说,就算想上个更好的学校应该也不是难事。
“读什么研啊?读书已经耗尽了我的元气,读不动了,我准备将自己丢进社会的大熔炉里去锻造了。等你毕业,说不定我已经钢筋铁骨,再世为人了。到时候等你回来了,有困难言语一声,本女侠罩你啊。”
“枣儿,我要是真去德国,你会想我吗?”
“会吧,毕竟你是个扫把星,我得记着你这笔账,将来等你发达了,你得补偿我。”
“或许,我觉得留在国内读研也不错。这样还能跟你…咳,你们这些朋友在一起。”
“我说,林樾,你别这么鼠目寸光行不,你的世界应该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世界,跟我们这些俗人一起,小心你也变俗气了。”
“那么,你是希望我去德国咯?我是说,我在德国也没认识的人,回头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就我还是孤家寡人。”
“你怎么回事啊,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大家都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啊,说不定你回头认识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再抱个混血小萌娃回来,人生赢家非你莫属。”
“我才不喜欢金发碧眼的?”我喜欢你。后面半句,他始终没说出口。彼时的林樾说到底还是个文质彬彬的大男孩,做很多事情总是勇气不佳。
“行了,大不了这样,要是你到时候没人要,我就委屈点将你低价回收了咯。”
“真的?”林樾有些期待。
“真的,比珍珠还真。不过不能太久,万一你熬到头发白了才回来,那我就亏大了,三十岁吧,要是三十岁你没嫁我没娶,我就委屈求全收了你。”说完,宋枣儿一脸正气,还不忘拍拍林樾的肩膀,“不过,年轻人,你还是要有信心的,大有可为。”
“不许耍赖。”
“君子击掌为盟。”说着一边扒开林樾的手,一边啪地一下拍在他手心。
林樾的手心被拍的火辣辣地疼,心里却漾起一圈圈的甜蜜。
事实证明,正如女人形容男人那样,相信女人的嘴,不如信世上有鬼。在他即将毕业打算回国的那一年,25岁的宋枣儿突然结婚了。于是毕业后,教授给他写了德企的推荐信,他似乎也找不到必须要回国的理由,就留在了德国工作。直到前不久回国。
其实后来,林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他当时跟枣儿表白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所以后面很多年,他都以此事为鉴,凡事不可优柔寡断。
宋枣儿略略一想,是有那么件事儿,干咳了两声。“那个,我都没印象了。”
“没事,你要是记不起来,我可以从头到尾仔细给你讲一遍。”林樾一脸认真。
“哎,我说,谁还把小时候随口说说的话当真啦,你也是够天真的。”
“宋枣儿,你那时候也二十二岁了好吧,没见过谁把二十二岁称作小时候的。你想耍赖啊?当年可是击掌为盟的。”
“反正我是小女子,我是小人,又不是君子,我说话作不得数的。”
“还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啊,你这翻脸比翻书快。我不管,反正我轻信了你的话,耽误了人生大事,这次回家还被我爸妈数落。这事赖你啊!你要负全责。”这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我…”宋枣儿,一时语塞,“你神经病啊,我负什么责。何况,我结过婚了,想对你负责也无能为力啊,法律不允许,你可叫我怎么办?”宋枣儿一转念,反正说得也是事实,她是结过婚的。
“我知道。”
“蛤,你知道,那你还这样,你是要破坏我的家庭吗?不道德了啊!”宋枣儿本来以为占了上风,可不想林樾竟然那么淡定。
“我知道你结过婚,但是我没听说过法律还有不允许结过婚的人不可以再有新生活这条。”
什么情况,莫非他知道她的事情了。消息倒是灵通。“是不是林妙妙跟你说什么了。”宋枣儿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离婚了,试探性地问问。
“那你希望林妙妙跟我说什么啊?”林樾凑近宋枣儿,一脸暧昧。
宋枣儿几乎感受到了林樾的鼻息喷到自己脸上,恼羞成怒。解了安全带就冲下车,走得飞快,林樾也跟着下了车,一路小跑才算跟上她,拉着她的胳膊道:“宋枣儿,你干嘛。一说不过扭头就走是什么坏毛病。以后得改改。”
“要你管,我就这样的。”
“你的前夫,赵博就是这样任由你性子来的?”
一提到赵博,尤其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宋枣儿感觉疮疤被人揭开一样,又疼又羞愤。
“对,他就这样纵容我,他都从来不管我,你算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提到赵博,林樾是有些嫉妒的,的确那个赵博曾经是枣儿最最亲近的人,是他怎么也没有办法忽视事实。他也有些愤怒:
“他倒是纵容你,宠着你,他倒是好啊,那你怎么还跟他离婚了呢?你倒是说说看。”林樾一脸玩味。
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落在林樾脸上。
“那是我跟他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宋枣儿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林樾,你耍着我好玩是吧。揭别人伤疤,你很爽是吧。”一串串泪珠止不住往下落。
看得林樾又心疼又自责。他刚刚是一时气急,失了理智。要命的是他忘了林妙妙的忠告:万不可操之过急。
“对不起,我越界了,我跟你道歉。走,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宋枣儿语气冰冷。
“你怎么回去,你出来什么都没带。”
“不要你管。”说着径自往马路对面走去。
小城不大,宋枣儿步行也是能到家的,不过时间略长点。她一路走,一路抹眼泪。真是背到家了,运道背的时候,谁都能来踩你一脚。想到这儿,宋枣儿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林樾一路开着车跟在宋枣儿后面,不知所措。
过了几条马路,到了闹市,枣儿突然转过头,冲他狡黠一笑,并竖了个中指,下一秒就晃进了汽车无法驶入的步行街。叫你跟,哼。
林樾赶紧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寻着她的方向找过去。步行街都是人,哪还找得到她的人影,林樾气急反倒是哭笑不得。真是还跟个小野猫似的,张牙舞爪,还得好好训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