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璇张着嘴,说着“热”字。
可热和冷的嘴型本就差不太多,何况现在裴璇在发抖,柳疏寒自然而然以为裴璇很冷。
“我…我该怎么办?”
柳疏寒手足无措,扫视屋子,已经没有东西来取暖。
屋顶上,李玄隐傻了眼。
他正要跳下屋,有一只手却轻拍他。
来人是许童。
“许居士…你…”
“疏寒本是赤子之心,又未经男女情爱,李少侠此举又是何必?”
“我见他俩般配,所以想撮合撮合。”
许童微笑道:“情爱从心,强求不得,纵使撮合,亦要用对方法。”
李玄隐连忙道:“什么方法?”
许童道:“人能极于剑,须与剑分别,人在天涯,剑落悬崖,期间的距离便是剑道之最。你若极于人,便落在天涯处茫茫无边,若极于剑,便处之悬崖上危机四伏。得悟至高剑道在于表达,而不是附和,或者随波逐流。要表达真实的自己,表达“我”的本身,天地即是我,我即是天地,不痴执于剑,不贪欲于人,万物皆是我的道,如此方能得道。这是我悟出的剑道,亦是我理解的情之道。”
李玄隐道:“但若是这样,岂非死于他人剑下?失去了他人情感?”
许童微笑道:“倘若无法表达自我,咫尺之距仿佛相隔天涯。李公子质疑我,便是表达自我,如此,你我即便相隔天涯,也是近在咫尺。”
人与人之间,缺的就是自我表达,往往不是附和,便是随波逐流。其实人与剑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个人只懂得用剑去杀人,而不能去理解剑,去与剑相通,又与刽子手何异?
“依许居士高见,该如何撮合他们?”
李玄隐垂头看了看,柳疏寒急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自己心中也焦急。
许童则捡起一颗石子,弹入瓦片的缝隙间,打在裴璇的穴道上。
这一颗石子没有人看到。
突然,裴璇的穴道全解。
她翻身跳起,连忙脱去身上棉被和柳疏寒的衣服,又将衣服丢给柳疏寒。
“好个李玄隐,我说你怎的不练剑,原来是要捉弄我。真是大逆不道啊。”
裴璇竟然冲出门外。
柳疏寒楞在原地,整个人已僵住。
李玄隐看了看许童,道:“这……”
许童笑道:“你过来看。”
他拉着李玄隐来到屋沿边向下看。
只见到裴璇一边走一边跺脚,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嘴里还在嘟哝个不停。
她走得很快,不一会儿便走了几百步远。
“一个是口难开,一个是心难开。”
许童摇了摇头,忽然跳下去,很快追上了裴璇。
李玄隐也跟过来。
裴璇发现两人原来躲在屋顶偷听,这时候才气道:“好啊你们两个……”
她发现许童居然也会偷听,冷哼了一声,说道:“原来外面传闻都是假的,想不到许居士也会做这种事。”
许童微笑道:“何事?”
裴璇呼了口气,转头看向李玄隐,斥道:“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谁知李玄隐竟然不回答她。
许童笑道:“其实裴姑娘错怪他了。”
裴璇惊道:“我错怪他!”
她继续往前走,走得更快。
许童轻声道:“李公子心系家人安危,本来要练剑对付刁焰容救出家人,却深知自身能力不足,心中负担太重练剑走神,便引赵子桐来白雾山寻我……他知我脾性,又知我关心疏寒,便有此做法引我出来。”
李玄隐眉头紧皱,忧虑之情已写在脸上。
裴璇又道:“可他引你出来做什么?”
许童道:“解惑。”
裴璇诧异道:“哦?”
李玄隐这时候开口道:“我始终不明白,刁焰容为何利用我做这些事。倘若是为了对付各大门派,岂非太幼稚?”
他说着说着坐了下来,坐在地上。
许童缓缓道:“我虽不在江湖,却也知道江湖事。当初刁焰容布置这场局抓住几个门派掌门人,以及朝廷官差,这个时候的刁焰容是想要强大自身,让他人时时刻刻感到恐慌。可是刁焰容做这些事的中心却是为了控制你。现在刁焰容让你练剑从而放了这些掌门人则又改变了主意……”
李玄隐道:“什么主意?”
许童笑道:“看来刁焰容很了解你。她深知武当山离白雾山最近,便送你上武当山。而以你的性子,断断不会听她的话在武当山练剑,因为这样便中了她下怀。可是,你不练剑会被武当弟子逼着练剑,因为武当弟子尊师重道要救闲云道长……你除了逃,没有其他办法,于是你自然逃到我这里,你清楚我的为人。不过,你来我这里又中了刁焰容的计。”
李玄隐脸色煞白。
裴璇眼睛发亮,说道:“难道……这是刁焰容为了利用阿粥出的主意?刁焰容要对付你?!”
许童点头,说道:“她的想法,就是明面上让李玄隐练剑,这样的话,各大门派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李玄隐身上。但她暗地里却算准了李公子会抗拒她,这样李公子若有时机,便会求助像我这样的避世高人。李原劫和阿粥都曾偷学我剑法,这两人有了刁焰容做靠山,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来除掉我、周动和任听雨三人。”
李玄隐绷紧脸,咬牙道:“好阴毒!”
裴璇的额头已在冒汗。
“照许居士所说,阿粥想必很快就会到来……这李原劫已死,倒可惜了。”
听到裴璇这样说,许童有些讶异,问道:“李原劫已死?为何可惜?”
裴璇叹息道:“是这样的,李原劫这人虽然碍手碍脚但脑子不太好使,比较好对付,如果没死定会拖阿粥后腿。如今他死了,阿粥这人又两面三刀阴阳怪气,便是更难对付。”
李玄隐道:“不错。她武功虽不济,却在暗处,而且像她这种人,本就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夜幕更深,月色更亮。
三人商论着如何应对危机。
此刻柳疏寒屋子的门却被打开。
月光照进来,映照在屋内的地面上。
柳疏寒把床铺好后又开始看书,他本打算追出去的,却觉得不合适。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若是被师傅看见,成什么样子?
这时候门打开,柳疏寒放下书看向门外。
只见一个女人穿着薄纱和亵裤坐在门边,整个人都已缩成一团。
“有没有棉被?”
女人的声音都在发颤。
柳疏寒立刻抱来棉被披在女人身上。
女人裹紧棉被站起身,这时候柳疏寒看清了她的脸。
这个人竟然是刁玉妍!
柳疏寒怔住,过了一阵子才说道:“刁姑娘,怎么会是你?”
刁玉妍的身体回温许多,答道:“见着我很奇怪吗?”
柳疏寒挠挠头,说道:“不是,不是。”
刁玉妍道:“李玄隐呢?”
柳疏寒回答道:“想必现在已经睡了,我带你去找他吧。”
他说话间就要走。
刁玉妍却板着脸道:“不必。”
她抬起头用炙热的目光紧盯柳疏寒,半晌后又道:“把门关上,睡觉吧。”
柳疏寒惊呆了。
随即摆手道:“万万不可……你我孤男寡女……”
刁玉妍抢道:“你是个君子,我信得过你。再说了,你难道让我出去送死么?”
现在的刁玉妍似乎变了个人。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还是一样,可与之前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是不是为情所伤的人多少会有些改变?是不是她这段时间又经历了某些悲伤的事,或者难以想象的挫折磨难?
这本是谁也说不准的。
柳疏寒道:“送死?有人在追杀你吗?”
他本就不笨,只是比较呆而已。
刁玉妍自己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
“我娘已经疯了!”
刁玉妍恨恨道。
柳疏寒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片刻,他走过来。
刁玉妍闭着眼道:“她利用我来利用李玄隐,还差点害死姐姐……这段日子,我过得比狗还惨,可是烽火圣教的人…他们就算见到我,也装作不认得我!”
柳疏寒道:“为什么?你娘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做?”
刁玉妍木着脸已在流泪,她说道:“因为我爹抛弃她,所以她不断地不断地强大自己,强大烽火圣教……直到朝廷和武林都不敢轻易招惹烽火圣教,她才感到快慰。”
柳疏寒听着她说,自己也仿佛感受到刁焰容的无奈。
刁玉妍继续道“不过人心总是不满足的,尤其是充满仇怒和怨愤的人。我娘即便这么强大,却仍然觉得不够。所以她发现了我迷恋李玄隐……”
柳疏寒道:“你娘早就知道李兄并非神州第一刀,知道这是虚名才作谋划的对吗?”
刁玉妍擦拭泪水,说道:“她利用方浪对我的爱护,每日让方浪讲李玄隐的故事给我听……当时就连方浪都不知道她的居心!”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说的也越来越多。
柳疏寒只有听着,他不懂得如何安慰,也不懂得如何回答。
但这时候,一柄剑从木门缝隙插进来,很快弄掉木栓!
柳疏寒忽的转头,抓住宝剑。
刁玉妍停止哭泣,抓住柳疏寒的手臂,就像个小姑娘般害怕。
“她来了,她要来杀我!”
刁玉妍的脸部抽动,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紧靠柳疏寒不断重复这句话。
门外进来个女子。
除了阿粥还会有谁?
还有帅不凡、萧后霆和童无机!
三人身后还有十来个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