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很快分配好角色,呼啦啦一群人往前厅去,那处够宽够大。
因为想将前厅布置成喜气洋洋的喜堂,随着楚东婉的一声令下,众人又呼啦啦散开,各自去找认为派得上的用品。
楚东婉不待姜西朗反应过来,风风火火地拉着他往挽婉阁去,推开门进了房间,一把把他按在梳妆台前坐下。
“今天我要把你装扮成最漂亮的新娘子,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楚东婉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嘴咧得像是一个熟透后爆裂的石榴,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醒目又招摇。
姜西朗以为她欢喜坏了,表达错了,转头正色纠正道:“今天你是新娘子,我才是新郎倌。”
楚东婉摇着头说:“朗哥哥,以后你会当新郎倌的,这次就不要和我抢了,乖乖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姜西朗清润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中凝起的冰寒威慑十足。
楚东婉心头猛地一惊,不敢与他对视,双腿不自觉地往后推。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也没再说什么,怕什么!
想到这里,楚东婉往前上两步,梗着脖子坚持:“我不管,我就要当新郎倌,人家还没当过新郎倌,你答应和我成亲的!”
姜西朗浑身戾气暴起,站起身就要走开:“我不陪你玩了。”
“不嘛不嘛,你陪我玩,你陪我玩。”楚东婉急了,蹲坐下去抱住他的腿不让离开。
说着急得哭腔都出来了。
从没遇过这样蛮横的一言不合就撒泼耍赖打滚的无赖行为,姜西朗实在是头疼得很,那些四书五经里也没有应对之策,正当他进退两难无计可施时,陆沣兰走了进来。
“哟,你们这又是演哪一出?”
楚东婉一手抓着姜西朗的腿不让他走,一手激动地捶着地,双腿乱蹬着,抽抽嗒嗒地说:“朗哥哥不跟我玩了,他说话不算话,他不要和我成亲了!哇呜……”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真是至理名言,姜西朗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
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陆沣兰堵住姜西朗,用团扇抵着他的胸膛不让走。
她的嘴唇微翘,眼睛亮亮地看着姜西朗,脑海中已经浮现他装扮成女子的形象了。
“反正是扮家家,不当真的,西朗,你就依了婉儿妹妹吧。”
楚东婉一看多了个说客,加紧对他攻陷:“朗哥哥,你最好了,你就答应我嘛,下次你说什么我也听你的。”
两个不讲理的小女子假装没看见姜西朗满脸的不悦和不耐烦,径自把他按回梳妆椅,就开始为他梳发理衣。
得,现在他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看着她们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是反抗不得了,姜西朗也不再挣扎,鼓着脸任其摆布。
算了,让她开心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是扮家家,当不得真。
陆沣兰将他头发上的发冠拆下,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跌落,黑亮柔顺,青丝如绢。
她用手拢了拢,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这发质,这发量,这发色,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西朗,你给我们说说是怎么保养的呗。”
姜西朗凝视着铜镜,面无表情地说:“没怎么保养。”
“唉,没怎么保养头发就长得这么好,真招人嫉恨,看我天天保养,干枯毛躁分叉掉发,头发问题一个没少。”
听了这话,楚东婉顺手抓起她的一缕头发看,明明也是又黑又亮,哪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最多就是发尾有些开叉罢了。
楚东婉撇撇嘴,嘟囔着怼了她一句:“真是大惊小怪,一点问题总爱放大来说。”
陆沣兰瞪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大问题都是从小问题开始的,早发现,早预防,早杜绝。”
话不投机半句多。
楚东婉拿起一盒胭脂,炫耀道:“这可是玉肌坊新出的鎏金飞鸿折枝花银质蚌盒,全南城只有五盒,阿兄托关系给我抢了一盒,朗哥哥,我一定帮你画得美美的。”
“什么?就是那个有钱都买不到的鎏金飞鸿折枝花银质蚌盒?快给我看看!”
陆沣兰激动得语无伦次了,淑女形象荡然无存。
沾了一点脂粉抹在手上后,她又哇哇地叫嚷起来:“这个色号好好看,显白又显气质,天哪,好喜欢!”
楚东婉翻了个白眼。
你的矜持呢?你的端庄呢?你的淡定呢?
姜西朗觉得耳边炸响惊雷,脑袋嗡嗡作响。
尖声,聒噪,喧嚣。
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今天一定不踏进戟戮山庄,一定远远避着楚东婉走,一定在拿出鎏金飞鸿折枝花银质蚌盒前先捂住耳朵。
一步错,步步错。
悔恨啊,想他堂堂一个大好男儿,被这两个小女子压制得动弹不得,逃离不得。
楚东婉给他描眉上妆,陆沣兰为他盘发挽髻。
姜西朗是个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安安静静,乖乖巧巧,任其摆布。
两刻钟的功夫,发型和妆容大功告成。
姜西朗对着铜镜瞧了瞧,镜中人浓妆艳抹,活脱脱一个唱大戏的形象。
他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这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
陆沣兰随意一瞥,只见那原本俊俏白嫩的脸蛋红得像猴子屁股一样。
看多一眼都怕灼到了眼睛。
对此,楚东婉却还颇为满意,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瞧瞧这红彤彤的,多喜庆,多应景。”
虽然,不是很好看,脸红了一点,但新娘妆就该赤脸朱唇,红红火火。
陆沣兰觉得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所见到过最辣眼睛的妆容了,正想着要替他重新化妆。
却被楚东婉推搡了她一下,眼神如刀锋扫过去。
“我的新娘子,我做主。”
姜西朗抽了抽嘴角,表情僵硬,就没有人顾及一下他的意愿吗?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安上“新娘子”的称呼,看着镜子中乱七八糟的妆容,满是郁闷。
在她的地盘上,打不过,逃不了,避不及。
气愤恼怒只会是自己在心底怄火,奋起挣扎又吓唬不了。
这世上的女子心思真是捉摸不定,心思叵测。
在北城时,所接触的女子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是温柔娴淑的那一款。
一瞥一笑温婉有仪恰到好处,一言一行接人待物让人如沐春风。
来一趟南城,姜西朗真是大开眼界了。
先是见识了飞扬跳脱的精怪小儿楚东婉,耍得一手泼皮无赖,爱闯打架斗殴之祸,喜做拉帮结派之事。
活脱脱一个无法驯服狡黠的小狐狸。
再之后又认识了表里不一的多面派陆沣兰,演得一手好戏,装得了端庄优雅的淑女,扮得了泼辣强势的蛮女。
人设因人而异,因需而演,可在淑女和蛮女之间随时随意切换。
可甜可辣。
女子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小时候都这样难以应付了,长大了还得了。
“新娘子,新郎倌,快快换上喜服,时辰不早了。”
燕语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盘中摆着两套醒目的红装,满是看戏的兴致勃勃。
“小姐,这是上个月夫人为少庄主和你新订做的红衣红袍红裙,今天刚好派上用场了。”
“当喜服刚刚好。”陆沣兰拿起女装的那一套对着姜西朗比划了一下,“你们的身材差不多,应该可以穿得上。”
“来来来,快换上。”楚东婉伸手作势要给他解领换衣。
姜西朗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吓退了几步,捂得领子紧紧的。
“我不换。”
“朗哥哥,成亲是一定要换新衣服的,听话呀。”
楚东婉拍了两下手掌,门口两个等候的小弟立刻现身,环抱着双手,挑衅地扬起下巴看着他。
看来他是拒绝不了了。
姜西朗认命地叹了口气,苦大仇深地抢过衣服,说:“我自己换,你们走开。”
陆沣兰和燕语掩嘴偷笑,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交换眼神。
一样的看八卦,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