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东婉调整呼吸,仔细观察瀑布周边可选的落脚点,这次她学精了,先是把长鞭在一棵树上拴住,然后手握着长鞭的另一头,一跳一跃,最后一冲刺,终于穿过瀑布,进了“水帘洞”里头。
“咳咳”,进来一趟,被那瀑流兜头一浇,全身都湿透了,楚东婉哆嗦着身体像猫儿抖毛般抖落水珠,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冷若冰霜,可谓是冰火两重天,鸡皮疙瘩骤起。
抬头望了望,石壁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晌贪欢”四个大字,难道里面也会是另外一幅酒林肉池的奢靡画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不会有爬上窜下的猴子。
楚东婉正狐疑着,一点一点往里面挪动,好在石壁上有烛火可照明,昏暗中也能看清路面的坑坑洼洼,越向前,身后的哗哗水流声越小,洞穴里越显寂寥,窸窣的脚步声在耳旁愈加明显。
楚东婉抱了抱肩膀,有点儿懊悔单枪匹马闯进来了,起码有个伴也可以壮胆啊。
这时又有咿咿呀呀的歌声响起,还伴着咚咚锵的敲鼓吹喇之音,若在平时可能会显得热闹喜庆,但是在这阴森可怖晦暗的山洞里,楚东婉脑海就浮现出做白事出殡时的场景,满天纸钱纷纷洒洒,白幡舞动,黑眼红唇的纸人对上一眼就能让人毛骨悚然,耳膜传来嘀嘀噔噔锵锵咚咚的奏乐声,此时更像是黑白无常的勾魂夺命曲。
“嘭嘭嘭”,楚东婉觉得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但她又不想临阵脱逃,只好边给自己鼓气,边慢慢往前走去,光线越来越暗,那歌声由断断续续变得清晰可闻。
终于又一个拐弯,来到一个石洞门前,楚东婉贴耳听了一会儿,确定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她轻轻敲了敲。
“轰隆”一声,石门缓缓升起,有光彩从里面泄出,视线里可见到的景物越来越多,慢慢放大。
想象之中的纸钱、白幡、纸人并没有存在,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戏台,无数个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束光,打在戏台之上,以至于台上唱曲的人儿一瞥一笑都清晰可见,如梦如幻。
戏台后的背景是一幅弦月如钩、小桥流水、池塘里荷花绽放的夜景图,月光朦胧,水波潋滟,寒霜露重,一眼望过去尽是寂寥。
台下并没有观众,左侧、右侧的帘布后是一群拉胡敲鼓吹唢的乐手,台上最瞩目的那贵妃装扮的伶人身穿大红霞帔,鬓角贴花片,头戴红凤冠,珠光闪闪,华美艳丽,更衬得人花容月貌,浓妆艳抹勾画出倾国倾城的绝色。
左右分别有四个青衣侍女提着灯笼在旁伺候,一个粉衣贴身侍女扶手,再加两个点头哈腰的公公,排场很大。
楚东婉的出现并没有惊扰到他们,毫无卡顿地自顾自演自唱下去,以至于楚东婉都有一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隐身了,或者缩成了一团空气,不然面对她这个突如出现的大活人,怎么能做到视而不见呢?
而且,看他们在台上演唱得认真,而台下却没找到一个观众,莫不是这不是给人看的,而是给鬼看的?
思及,楚东婉更是心惊胆战,后颈好像被一股凉风拂过,凉飕飕的,她猛地一回头,却又什么也没看见。恍若被一股惶惶不安的气息包裹着,黑暗之中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她,楚东婉只觉头皮发麻,全身冒出虚汗,大气也不敢出。
想来张飞也不会藏匿在这里,楚东婉正打算退后出去,一步一步慢慢往后挪动着步子。
却突然被一股厉风一推,她整个人向前扑倒,又是“轰隆”一声,石门关闭了,楚东婉欲哭无泪,这算不算是被瓮中捉鳖了,她今天小命不会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起来吧。”突然有人出声,肩膀被人扶住。
“啊!”楚东婉冷不丁地尖叫一声,兀地回头看,见到的是姜西朗那张放大的俊脸。
楚东婉站起身来,不小心触碰到手掌,发出“嘶”的疼痛声,这是刚刚摔倒在地被磨破了皮,血珠不断往外冒,她恼怒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你怎么也进来了?刚刚为什么要推我?”
姜西朗自觉理亏,从怀中掏出一条手绢边为她包扎边解释:“我本来是想走的,但是有人又引我过来,我一路跟踪到这里,刚来就看到洞门准备关上,这不是着急了,才出手不小心伤了你。”
楚东婉此时也不想与他多做计较,听他这么一说,看来这里肯定也掩藏着些秘密,暗中那个引诱他们过来的人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呢?
楚东婉拉了拉姜西朗靠近一点,果然有人相伴就不那么担惊受怕了,问道:“这里古古怪怪的,你看得到台上的那些人吧?”
姜西朗挑起眼皮看了一眼,点点头。
楚东婉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她开了阴阳眼,真是鬼在表演给鬼看的呢?确定是人就不那么怕了。
“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全身感觉湿漉漉的,衣服都黏在了一起,而且刚才摔倒在地还沾上了不少泥土,别提有多难受了,楚东婉现在只想泡一个热澡,洗去一身脏污。
“看来暂时是走不了的。”姜西朗努努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只见台下正中央有两把椅子“啪”地从天而降,显然是要他们坐下来看戏了。
楚东婉被这突兀的声响吓得脸色霎时变白,身子微晃,视线扫了一圈,只见空荡荡的场地上有两把椅子,上面还附着萤火虫,显得熠熠生辉,但也更显恐怖。
这时后背被一只大掌抚上,一股温热的气流涌遍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被暖气所充盈,没多久,楚东婉感觉衣服都快被烘干了,也没那么黏腻难受,她感激地冲姜西朗笑了笑。
姜西朗不在意地摆摆手,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风范,径直往椅子上去。
楚东婉赶紧跟上前,两人在椅子上排排坐,端端正正的身姿像是书塾上听课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