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安排人的全力救治下,不过一夜的时间,姜西朗就醒了过来。
日光微暖,微风清凉,透过帷幔,能看到轻浅的影子,他半睁着眼,有一种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恍惚,全身酸痛,他试着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脚是半分都动不了。
他惊恐地垂眸,发现原来是楚东婉半趴在他的腿上,她睡得正香,嘴半咧,淌下的口水在被子上洇湿成一朵绽放的花,大约保持这个姿势有好几个时辰,以至于他的腿都麻得没有知觉。
“咳咳……”姜西朗试图唤醒她。
只见楚东婉吧咂了一下嘴,可能梦到好吃的了,这显然并没能叫醒她。
嗓子痒得厉害,想喝水。
好在床边有个小茶几,茶壶触手可得,姜西朗巍巍颤颤地伸出手,谁知刚碰到瓶身,一个不稳,茶壶哐啷倒地,没惊醒楚东婉,引来了在外面煎药的晏七。
晏七进来一看到这个画面,气不打一处出,睡得跟头猪一样,这是照顾人的态度吗!连主子醒了都不知道。
他疾步上前,为姜西朗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递到嘴边,说:“主子,你终于醒了,你可醒过来了,昨天看到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我还以为你……你……”
他说着说着开始哽咽,一想到后头的话,突然放声抹泪。
“出来这一趟,怎么变得矫情起来,我这不是没死吗?”姜西朗无奈又别扭地安慰道,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糙汉子一副哭啼啼的小娘子做派。
又是喂水,又是挪移位置,一番动作下来,楚东婉迷糊着睁开眼,看到姜西朗醒过来了,瞬间清醒,欢快地扑过去。
“你醒啦!”
这样“大鹏展翅”一扑下去,以现在主子的身体状况,肯定遭受不住。
晏七很有眼力见地挺身而出,形成一面人墙,以至于楚东婉狠狠一撞,整个人弹飞出去,屁股摔了个结实。
而后他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道:“冒犯了,还请谅解。”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冒犯”“请谅解”,但言行举止哪有半点抱歉的姿态,分明就是故意为之,想找茬。
楚东婉一手揉着被撞得发疼的额头,一手揉着酸痛的屁股,哀怨地瞪着晏七控诉:“你就是故意的,真是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让你要这般摔我?”
可视线对上姜西朗苍白的小脸,再看晏七忿忿的表情,明白过来的确是自己无理在先,毕竟是自荐要过来照顾人的,忙没帮上,还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任谁看了,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目光交汇处,无言中有些尴尬。
楚东婉自顾自地讪讪站起身,脑子空荡荡的,最终只干巴巴地憋出一句理由逃离此地:“我出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她又要去祸害药膳了!
晏七脑袋里又紧绷起一根弦,第一念头就是不能让她去,所以再一次挡住了她的去路,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先行出去了。
楚东婉眼神有些躲闪,近乎献媚地开口:“你还想不想喝水?我再给你倒一杯?”
“楚东婉,你知道吧,我们成亲了,我是你夫君。”姜西朗没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只问出了这一句。
她又没失忆?一直都知道啊。
楚东婉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为何会问出答案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摸不着方向。
姜西朗也不和她打谜底,自说自话:“其实你不知道,你就没当过我是你夫君,没对我真心交付过。”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这样说了,细想来,也的确是这样,虽然形式上已经成亲了,但其实她心底不过是把他当成一起闯江湖的同伴,可以嬉嬉笑笑,打打闹闹,危急时刻也能把他拉出来垫背。
而一想到要把真心交付,像爱自己一样爱着对方,向对方袒露出自己柔软的小肚皮,她就心生恐惧,第一反应便是想要逃离。
她嬉皮笑脸插科打诨想要绕开这个话题,挑眉道:“你说我不把你当夫君,是不是认为我们成亲也有这么一段时日了,但还没和我做那档事,觉得委屈?你要是想要,我亦可……”
楚东婉戏谑的小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一遍,姜西朗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番引人遐想的话,被她这样一呛,硬生生被呛得咳嗽连连,差点儿翻着白眼原地去世了。
见此,楚东婉赶紧上前给他捋顺气:“莫激动,莫要太激动,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我们来日方长……我都理解的……”
这人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不是第一次见识过了,正如她所说的,来日方长呗。姜西朗慢慢平复下来,如是想到。
他板起脸,严肃得像要奔赴黄泉,交待身后事:“我们来聊聊吧,我是说大家敞开心扉地聊一聊。”
他的黑眸深邃有神,暗藏锋芒,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这一次那些嬉笑话楚东婉是一句都没能再说出来,她转身下意识地又想逃:“晏七怎么这么就都还没煎好药,我去看看。”
“其实我知道你是引我们经过杏花村,你一直想留在这里不肯走,并不是对大雨起了色心和什么狗屁为民除害,不过需要一个能长久留在这里的理由,你究竟是想调查什么?”
想起这些时日她自以为精湛的、无人看穿的演技和心思,此刻只觉脸被打得真疼。
明明他的语气温和,也不是在劈头盖脸地凶她,但是楚东婉却觉得双脚被桎梏住,再挪动不了半分,她不能再说些牛头不搭马嘴的话敷衍过去,她嘴唇阖了阖,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姜西朗看穿了她的犹豫和抗拒,心里一涩,叹气道:“你要好好说,我才能帮你啊,毕竟我是你夫君啊,你该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