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丈之外,青年霍然出现,翻滚着撞在一棵大树旁,不及稳住身形,猛又翻身跪在地上,呕吐不止。情知不能这样下去的他伸出左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强行清醒过来,止住了呕吐,随即扶着树干,目光下移,只见半条右腿,如枯树一般,萎缩了两圈不止,心下一哂:“知己不知彼,防不胜防啊!”
原来方才青年正准备了结了老李头,脚下却突然一软,险些摔倒,心知有异之下,武器又失了准头,对老李头再也造不成伤害,于是当机立断,闪身而走。
青年料想老李头必将顷刻追至,是以稍作喘息,即扶住树干,勉强站直,接着深吸一口气,背后忽然青光再闪,又远去十余丈,但也因此,又是一番翻滚着地,呕吐折磨。
此刻青年的右腿已全然没了知觉,他不知道老李头如何做到的,之前那些蓝芒极为显眼,兼之速度不快,青年只要离得远些,总能反应过来,但这条右腿如何伤的,事先却毫无征兆。
而这右腿一伤,对青年影响堪称致命,若非背靠大树,根本站不稳不说,加速转移的方式也急需稳定。这两次皆是翻滚着地,便是无法平衡之故。
即便如此,青年仍是一次又一次加速,直至撞得头昏脑涨,意识渐趋模糊,才被迫停下此举。他摇摇晃晃地寻到一棵大树,背靠坐直,将那亲手制作的武器握在手中,放在胸前,然后像是倒在了自家床上一般,舒心一叹。
不片刻,身前陡然传来一阵动静,赫然是老李头追赶而至。青年抬起撞得鼻青脸肿的脑袋,以为睁大了眼睛,其实却只有右眼睁开,左眼在这片刻之间,已然肿得只剩下一条细缝了。他笑道:“哟,来了!”
老李头看着像是招呼老友般的青年,神色惊疑不定。自来到这洞天福地,短短半个时辰不到,他可谓险象环生,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的青年所赐,他实在是被青年层出不穷的手段吓着了。便是此刻,青年看似已穷途末路,一时间,他竟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来一次惊雷,亦或什么躲闪不及的偷袭。
青年撇撇嘴,脸上满是不屑,“事到临头反倒犹豫了?老李头,你要是哪天死了,必然是死在你这关键时刻得犹豫上!”
老李头此刻早已失了平常心,闻听此言,面色气得铁青,嘿然道:“至少也比你死得晚!”
青年呵呵一乐,道:“那不见得!”
老李头白眉一轩,露出惊容,或许是直觉,或许是被吓破了胆,他竟觉得青年此时所言非虚,下刻忽然扭过头,大喝道:“谁!”
青年一怔,放在腰间的左手悄然顿住,也不管此际还有谁会出现,右手猛地举起武器,朝不远处的老李头一顿连点。老李头身前登时亮起一个罩子,旋又跟之前宝镜亮起的水幕一样,一现即溃,但老李头却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身一跃,将攻击躲开大半,唯有左肩肩头冒出一簇血花。
老李头嗤笑一声,语气中惊惧尽去:“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原来在这之前,他宝镜虽毁,但也借此察觉,由宝镜阻挡后的攻击,已隐约可以捕捉到踪迹,只是当时没有准备,也没料到宝镜那光幕溃散得如此迅速,这才躲闪不及。这一回有了准备,果然奏效。唯一不够完美的,则是其重伤之下,行动不够迅敏,未竟全功,仍是伤到了肩膀,但较之早先一次也躲不过去,这已足够让老李头信心倍增。
青年心下微叹,终于扭过头,想要看看来者何人,但又是这顷刻之间,其左眼已完全失明,微微转首之际,竟是视野不够,只看见跃至一旁的老李头抬手一挥,残破的袖子中蹿出一道蓝芒,眨眼消失在青年的视野盲区,紧接着便听到一团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李头哈哈一笑,正要转过头来,忽然间神色一变,惊骇欲绝,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青年不明就里,却不妨碍他再一次抓住机会,右手举起武器,一番连点,但似乎是手抖的缘故,准头极差。与此同时,似也终于下定决心,左手霍然掏出一颗鹅蛋大小的椭圆物件,奋起全身力气,朝老李头脸上砸去。
“小心手雷!”
一声轰鸣腾起,眨眼便将青年那有气无力的叫声吞没。
……
前一秒耳中还响着轰鸣,下一秒已是万籁俱静。青年惊奇地眨眨眼,望着漫天七彩,遍野白花,实未料到自己还有命来到这梦境之中,下刻一个闪身,来到原先制作七色花之地,果然看到一个巨坑。他的那些七色花,还有大片的白花,皆是毁坏殆尽。
这般一瞧,青年才慢慢浮起真实感,觉得眼前这些并非梦幻。
方才他在现实中最后丢出的东西名曰手雷,乃是他制作所需之物后,发现还有残余的一点点灵力,再行制作别的东西已是不够,弃之不用又着实可惜,灵机一动之下,以七色花花瓣为填充物,再加上此间泥土包裹,然后利用那最后一丁点灵力为引线,制作而成。这手雷较之单纯的七色花,威力并无不同,毕竟就是换了个模样,但更易携带,换言之,也更易出其不意。
青年当时面朝手雷,来不及再调整方向,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最后发动一次加速,但其内心当中,已是认为自己十死无生。只因他毕竟不是老李头,乃是凡人之躯,在这爆炸之中,光是擦到点边儿都足够死上一百回了。
不过如今青年竟还存在于这梦境之中,不由好奇:“那我现实中怎么样了?”想了想,终究没敢醒来,随即望着眼前梦境,忽然心头一跳,想起一事。
只见他控着黑雾一荡,飞向高空,自巨坑起始,在花丛上空飞速掠过,不多时,暗道一声:“有了!”止住黑雾,飞掠而下。他落下之处仍是一个深坑,只是比先前那处巨坑要小上许多,而这小上许多的深坑之中,赫然躺着一滩酷似人形的银色液体。
原来青年忽然想起,这梦境虽然视野不同,却并非真得梦境,这里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现实,这遍野白花,这脚下土地,都对应着现实,甚至被他真真切切地触碰过,使用过,所以这一滩银色液体,也应当对应着现实。
此际在秘境之中,唯有青年,柴氏,老李头,与那最后出现的未曾谋面之人,而出现在特征如此明显的深坑中的……则唯有老李头一人!
黑雾飞速飘下,直往那代表着老李头的银色液体撞去,只见一阵激荡,黑雾已不成人形,而是化为一片真正的浓雾,包裹住那滩银液。在此之前,青年从未如此接近过一滩银色液体,因为他并不知道过多地摄入灵力,是否会引起那些修仙之人的注意,而是否又会因此,引出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毕竟青年对法术一窍不通,对修仙界的事也只基于想象,自然不能确保自己这黑雾形态,就一定是万无一失。
然而此刻对于老李头,青年却不用再有顾忌。只见黑雾包裹住银液之后,果然摄取速度大大增加,甚至可谓疯狂,银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而黑雾却毫无变化,仍是那般浓郁深沉。
顷刻之间,银液即消失殆尽,黑雾重新化为人形,那张黑漆漆的脸上,表情古怪,似是满足,又似难受,下刻猛地张开嘴巴,打了一个无声的饱嗝,自口中蹦出一蓝一银两个碎片。
青年心下一奇,探手抓住那两个碎片,先瞧向蓝色碎片,只见其有拇指大小,整体呈菱形,晶莹剔透,内里隐隐流窜着溪水般的浅淡线条,忽而飞扬灵动,忽而柔软平和,交替之间,又并无突兀之感。
青年看了片刻,毫无头绪,便又看向那银色碎片,只见它在大小上,便不如蓝色碎片,若说蓝色碎片是拇指大小,银色碎片便只有个指甲盖,且也不如蓝色碎片那般规整,而像是从一面破镜子中抠出来的,棱角突兀,毫不对称,从这点上来讲,它倒是更符合“碎片”一词。此外,银色碎片表面亦是如镜平滑,色彩凝实而均匀,似是完全实心,看不透内里构造。
青年观察片刻,本以为会跟蓝色碎片一般,没有任何发现,孰料他疑惑的念头方一掠起,那银色碎片便陡然一亮,下一刻,黑雾凝成的身体上,竟自行飘出无数银色丝线。青年登时一惊,但银色碎片便如知晓他的想法一般,马上停下了动作,似在表示自己并无害人之心。
青年大感稀奇,试探性地浮起一个“任你施为”的念头,银色碎片果然又是一亮,继续抽取着银色丝线。青年以为这银色碎片是要同他一般,摄取灵力,孰料那些丝线飘至碎片附近后,忽然齐齐一亮,竟汇聚成了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