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这个女儿红特别的香,听说如果混合楚国特制的丹砂和砒霜,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老人仿佛自顾自的说着话,“忆往昔,在我20岁的时候,就像小子你现在的这个年龄,与文种大夫入越求官,希望可以一展抱负,事实也确实如我所愿,我越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军民同心同德,积聚力量,发奋图强,以洗刷耻辱,如今夫差既去,吴国已灭,越国既霸,我与文种亦当狡兔死、走狗烹了。”
旁边一直垂眉不语的粉裳女子忽然抬起头来,轻启贝齿,明眸善睐的对着范蠡说,“先生,您今日似是喝多了,施自与妹妹旦十四岁遇先生,被先生带回越国,训练三年,入吴,一晃而过二十年,如今夫差已亡,越已复国,施当死而无憾。”
“越王欲纳你为妃,奈何夫人雅鱼极力反对,称你为亡国之女子,红颜祸水,得之不详。”老人缓缓说道,“故我进言,欲将你沉之湖底,可曾怨我?”
西施幽幽的说,“先生此言差亦,昔年先生将我与妹妹从苎萝村接来,教我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就已经是先生的人了,入吴乃是我自愿为之,为先生牺牲也是心甘情愿,得上天怜见,让我多苟活于世二十余年,并享尽荣华富贵,已是知足,何来怨先生之说。”
老人的眼中似有泪光,“好,很好,可惜我还是没能照顾好你妹妹郑旦,她素来患有心痛之疾,前几日已故去了。”
“什么,妹妹走了?”闻听此噩耗,西施悲痛欲绝,“竟未能见她最后一面。”说完,一直坚强的面庞突然失声痛哭起来,范小鱼听西施的声音宛若银铃,环佩叮当,竟听得入神,似对这哭声也似有所感染,逐渐悲从心起。随口问道,“西施还有妹妹?”
“当年老夫从苎萝村寻得姐妹花二人,西施与郑旦,姐姐西施,妹妹郑旦,一同训练,准备进献吴王夫差。”范蠡又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肉,“这鱼乃是五湖独有,名曰银鱼,通常只有指般大小,似这等尺长有余,大约需生长20年左右,此鱼时间愈长,肉质愈嫩,入口愈香,肉身逐渐由银入金,乃湖中之珍也。”
范小鱼没有打岔,而是静静的听着他说下去,“西施柔弱,郑旦刚强,但她们同样都天资聪颖,是做间谍的上上人选,自古女子多情,心怀似水,豆蔻年华再加上三年的耳鬓厮磨,终究变成了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郑旦虽然刚强但是患有心疾,恐怕很难胜任乱吴的重任,所以西施就主动挺身而出,将这一担重任挑了过去,最终她也不负所望。”
“那郑旦呢?”范小鱼禁不住追问道。
“郑旦跟随我二十年,为了治疗她的心疾,我曾访遍名山大川,终是不得。”范蠡长叹一声,“今越王下令于我,要沉尸西施与此湖底,换做是汝,汝当如何?”
“辞官不做,泛舟五湖,更名换姓,三聚三散其财,乐善好施,富甲天下。”范小鱼脱口而出史记上对范蠡的记载,对于老祖宗的这个光荣事迹,范小鱼心向往之,所选专业也是希望能像范蠡一样,虽不求高官厚禄,但也希望能以商达天下。
“辞官归去,辞官归去。”范蠡喃喃自语的说,“三聚三散其财而富甲天下,哈哈,大丈夫一生也不过如是而已。”
这时候,身旁丫鬟模样的绿衣女子忽然拔出剑来,刺向西施,“不好,快……”范小鱼惊呼叫道,救人两字还未说出口,那丫鬟模样的人已经到了西施面前。说时迟,那时快,旁边两个护卫的武士动手更快,似有防备的拔剑变刺,电光火石之间,那丫鬟模样的女子身上已经多了两个窟窿,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身上血迹,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便倒在了地上。
范蠡似乎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一切皆与他无关似的,西施也只是脸色变了一变,便没再言语,范小鱼看得是目瞪口呆,穿越已经让他震惊的无以言表了,看到这杀人如草芥的样子,心想着春秋究竟什么样的乱世啊,而且这都春秋末期了,哪些文绉绉繁复复的礼仪都开始奔溃了,到了战国大家打起仗来可就更没轻没重了,他怎么会穿越到这倒霉的时代来,心中顿时一股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小子,你从未来而来,想必知道以后发生的事情吧?”范蠡轻声的问道。
范小鱼看了看范蠡身边的两个武士,又看了看西施身边的两个武士,咬了咬牙,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身边的这两个人,一个叫范威、一个叫范武,在西施旁边的那两个人,一个叫范英、一个叫范雄,都是跟随我十多年的死士。”范蠡开口说道,“给西施姑娘松绑吧,这是五湖之中,周围水波粼粼,上有苍天,下有黄泉,此间谈话,除我们七人以外,无人能知,无人可晓,你可明白?”看到范小鱼又点点头,轻声叹气道,“刚才我所饮之酒,实为毒酒,明知为毒酒而偏要饮之,并非我有解药,而是已过知天命的年龄,刚才所算之卦,自知今晚将命绝于此,道家有云,法于自然,在这个人均寿命仅三十的乱世,我能活过别人两世的年岁,已然知足。”
说话间,语气不由得暗淡下去,“小子你说的三聚三散其财,让范某顿时彻悟,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早知是越王长颈鸟喙的面相,却仍贪恋荣华富贵,若非小子提醒,实乃易招致杀身之祸也。”
语气一顿,继而说道,“小子来自未来,颇有我年轻时候的神韵,可知我范家后继有人,能延续两千余年,我已知足,今夜必当死而无憾也。”
范小鱼大吃一惊,按照常识来看,如果范蠡死了,自己的老祖宗都没了,那自己还不得灰飞烟灭啊,连忙说道:“我的老祖宗啊,史书记载您可是活到了八十八岁啊,定居在陶地,汉代的刘向还将您列为《列仙传》的神仙呢,说后世还有人看到您在兰陵卖药呢。”
“哈哈,听你这么说,后世还真是好玩的紧呢,你怎知那是我,抑或我就是你呢?”范蠡说的话似有深意,“我自十几岁师从计然,所学之术源自太公望,世间万物变化,无非一个易字,一阴一阳之为道,阴阳相生相克,你既从未来而来,我亦需向未知而去,此乃天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