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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帝国的未来正被“圈养” (2)

姚崇翻了个白眼,李隆基连忙来帮宰相撑台面,板起脸说:“捕杀蝗虫,是我和姚爱卿商量的结果,谁要是反对,立即处死!”皇帝意志坚决,把捕杀蝗虫的文书下到各道各县,并且规定县官们要把捕杀蝗虫的数量上报到中央。姚崇定下的灭蝗策略如下:首先,要发动农民主动捕杀。农民爱护自己的庄稼,必然会卖力。其次,在夜间点火。蝗虫看到火必然成群结队地飞来,趁这个时候捕杀,埋在挖好的坑里,一边烧一边埋,事半功倍。按照姚崇的方法,各个地区官民协力,总算保住了这一年的收成,蝗虫数量多,挖坑太费力气,就把尸体顺水漂走。在处理尸体之前,官员们不敢忘记让人称称尸体的重量。不把重量报上去,官职肯定保不住。谁不知道姚宰相看尸位素餐的人最不顺眼。也有人和姚崇公开叫板,死活不肯捕杀蝗虫。有个叫倪若水的刺史给李隆基上书,坚决不执行姚崇的命令。在上书中,他一再阐述灭蝗虫的根本是皇帝要修德,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老天庇佑。这倪若水算是和李隆基不谋而合,李隆基也怕姚崇这么杀下去,老天降罪,再弄个地震不断、洪水滔天之类的。但是,诏书已经发下去了,他不能拆宰相的台。

李隆基只好把姚崇叫来,递上倪若水的奏折。姚崇看了一遍,读了一遍,“蝗是天灾,自宜修德。刘聪时除既不得,为害更深。”这个倪若水不但提出论点,还给出论据。倪若水提到的刘聪是十六国时期匈奴汉国的皇帝,曾有捕杀蝗虫的记录。不过,比起能言善辩的姚崇,倪若水的理论经不起推敲。姚崇当即写了封信给倪若水说:“刘聪是伪主,德不胜妖,自然会失败;当今陛下是圣明天子,妖不胜德。而且,蝗虫如果和道德有关,刺史道德高尚,蝗虫自然不会侵扰你的州县。”这封信太厉害了,先提醒倪若水的失误:将当今圣上与伪主相提并论;再质疑倪若水的工作水平:你的州县有蝗虫,说明你不但道德不好,在工作上也不爱护百姓。倪若水擦擦冷汗,马不停蹄地带着人杀蝗虫,此后再也无人在捕杀蝗虫的问题上反对姚崇。开元初年蝗灾严重,农业收成却没有下降,有赖于姚崇的得力政策。反对姚崇的倪若水后来成了捕杀蝗虫劳模,他管理的汴州地区杀死了十四万石蝗虫。很快,倪若水因为工作得力调到中央,确切地说,是调回中央。人才、人事、人情反对姚崇的倪若水,原本是个在都城工作的“京官”。

当时的唐朝,京官与地方官是泾渭分明的。不难想象,京官个个都是肥差,在天子脚下,办事也方便,经常可以和那些达官贵族们联络感情,升迁快来钱自然也快。而那些地方官,他们大多是被贬职的或者是长安挑剩下的,所以说,官员整体素质也高不到哪里去,仕途无望的他们自然也对工作没什么热情。久而久之,京官和地方官的能力水平也就越差越远了。李隆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官员任命可不是件小事,说往哪调就往哪调。他暂时还想不到好的办法。公元712年,李隆基登基以来第一次主持殿试,有一个叫张九龄的考生引起了他的注意。张九龄在殿试过程中才华横溢、谈吐不凡,当庭就向李隆基提到了帝国的选才问题。他认为官员应该具有流动性,中央的那些京官应该去地方上体验体验生活。这个提议震动了李隆基,不过,当时李隆基把主要的精力全都放在太平公主身上,所以,在震动之后他也很快忘记了这个叫张九龄的人。李隆基虽然忙于政变而忘记了张九龄,但张说却很欣赏张九龄的才能。前面说过,张说本人就是个大才子,才子看到了才子,不由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于是乎,大权在握的张说便有意提拔张九龄。

等到政权稳定之后,张九龄给闲下来的李隆基写了一本奏折,再一次阐明了“京官外调”政策,李隆基刚好也想解决官员素质参差这个问题。于是他发了一份诏令,规定所有未在地方任职的人不得在京师任职,安排京师官员和地方官员互调,任职到地方的官员经过严格的政绩考核才可以回到中央。前文上书反对灭蝗的倪若水,就是在这个时候调到了汴州,又通过个人努力调回长安。官员下调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个时候,还是要依靠宰相姚崇。姚崇干起了他的老事业:淘汰不合格官员。上本书说过,他和宋璟曾罢免一大批斜封官。对于没有能力的人,姚崇决不手软,先考核再查办,没有实力就滚蛋。颇有当年武则天“一手封官、一手罢官”的气势。在农业问题上,姚崇和李隆基思想一致,李隆基不是没收了寺庙的土地吗?这些土地都由姚崇划为农田。至于那些还俗的僧人,拿起锄头种田去吧。靠着李隆基和姚崇的双重努力,开元初期,帝国顺利转型,组建了高效率的新政府,稳定了农业和民心。李隆基的位置越坐越稳。

闲来无事,李隆基想起从前的奏折,想起张九龄,他知道张九龄在上了奏折后,很快被打回原籍,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张九龄在奏折中还提到一句话,触怒了姚崇。张九龄认为,不但京官要下放到地方锻炼,最高职位的官员也不宜过久掌权。最高职位,说的当然就是宰相,当时的实权宰相只有姚崇一人,张九龄又是张说的门生。于是,眼睛里容不进沙子的姚崇,很轻松地下放了张九龄。人虽然撵出了中央,话还留着,留在唐玄宗的脑子里。唐玄宗也认为,宰相这个位置不适宜有固定人选。而且,最近他看姚崇,也有点不顺眼了。到底是谁在“逗”谁李隆基喜欢姚崇这种睿智的聪明劲,有的时候,他也难免想试探姚崇究竟有多聪明。就像当年的武则天和狄仁杰,没事互相试探一下,就像下棋一样,你一招我一招,这可能也是君臣之间共事的一种乐趣吧。有一天,李隆基接到一封奏折,写奏折的人叫魏知古,他在奏折中向李隆基汇报了这样一件事:当时,魏知古正在东都洛阳主持官员的选拔工作,而恰巧姚崇的两个儿子都在洛阳做官。仗着自己的老爹是宰相,这两个人就开始走关系,托人去找魏知古,想请他行个方便,给自己调动调动。

但是魏知古这个人为人太过死板,尤其是对走后门之事深恶痛绝。不过,魏知古之所以能够当官,那也是姚崇一手提拔的,姚家两个公子认为就算这个魏知古真有传说中那般清正廉洁,但是父亲的提拔之恩总要报吧,宰相的面子总要买吧?所以,他们走后门走得是理直气壮,信心十足。哪承想,魏知古可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姚崇的儿子,虽说自己从前只是个小官,但那也靠着多年的努力才有的如今地位,这让一向注重实力的魏知古更加痛恨起那些走后门的高官子弟。他不但拒绝了两位小公子,回到长安之后,还把这件走后门的丑闻写成奏折,原原本本地上报给了李隆基。李隆基可不是死板的人,姚崇的儿子即使不想当官,身为皇帝,出于爱护功臣后代的动机,也会赐他们不小的官职。因此,魏知古的上书,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只是想知道姚崇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这天,他将姚崇叫到自己身边话家常,随口问起姚家公子的工作情况。姚崇反应奇快,他知道,皇帝只跟几个哥哥弟弟联络感情闲话家常,突然把他找来问他的儿子,肯定有目的。姚崇谨慎地、谦虚地回答:“臣有三个儿子,大的两个现在在洛阳做官,不过,这两个孩子贪财好利,成不了大器,是为臣没教育好啊。”察看了李隆基的脸色,姚崇又说:“陛下和臣提起这件事,一定是他们犯了什么错误。”假装想了想,问道,“魏知古最近去洛阳选官,这两个逆子不会去麻烦魏知古吧?”李隆基面色变了,他没想到姚崇这么聪明,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姚崇愤愤地说:“这两个逆子从小缺乏教育,爱贪小便宜,听说我对魏知古有恩,一定会去托魏知古办事。

”当皇帝的有时也会迁就大臣的心情,看到姚崇生气,李隆基立刻说:“这魏知古也真不像话,还特地写封奏折给我,根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种人应该贬出中央。”姚崇反应更快,他知道魏知古的做法完全可以成为大臣楷模,李隆基喜爱的大臣多数都是这个型号的——刚直不阿,有原则不徇私。姚崇当即说:“陛下,请不要这么说,魏知古为人正直,是位好官员。陛下不追究我,不治我那两个逆子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怎么能为这件事贬黜大臣!”李隆基忘了他是在逗姚崇玩,他被姚崇感动了,这位宰相的精神境界多么崇高,随时随地都在为大唐着想、为皇帝着想、为皇帝的名声着想,丝毫不计较个人得失,一片忠心献给大唐事业。李隆基太感动了,第二天他就把“忘恩负义”的魏知古贬官。过了几个月,李隆基终于回过神,姚崇的儿子还在当官,姚崇的对头全被贬官。李隆基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上了姚崇的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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