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望着他,他却解下了腰间的酒壶,旋开盖子,往她已经空了的茶碗斟了一碗酒。
酒质醇厚醉人,一闻便知是好酒。
“美酒、好曲、妙人!”男子举起酒壶,示意她同他喝酒,再弹一曲。
玉萝犹豫了一下,很快便轻笑声。
“那便,为公子献一曲《九玄》吧。”她的眸子平静得没有一点涟漪,却是明明白白地映着他的身影。
“《九玄》?”男子怔了一怔,眸底都是震惊之色。“你真的会……《九玄》?!”
玉萝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回答,手指却已经搭上了银色琴弦。
《九玄》是天阳国为数不多的的激昂礼赞之曲。但自开国以后的百年间,尚文政雅乐的风气越来越明显,坊间多爱散曲小令。
而《九玄》意象巍巍沉郁,难度更是阮曲中难度最高的三九之一九,导致了天阳国虽然学阮琴的人多,艺精的人少。
会弹《九玄》的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竟有了些忐忑。这是他连上场杀敌都未尝试过的心情。
他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定定的注视着玉萝手中抱着的阮琴。
开始了。
只见她肤如美玉,梳着一对蝉鬓,单钗着白玉昙簪,手抱小阮,亭亭地坐在长椅上。今晚的月亮照着她,好像月宫里的嫦娥要特意来跟她比美一样。玉手微转,只见那芊芊玉指在琴弦上飞快的拨奏着,另一手则嵌在琴头弦琴声里一样,突然横出一道劲风,犹如无数烈马在原野上呼啸而过。激烈而高昂,像是一座高山轰然倒塌,又重新拔地而起。
男子一下有些发抖。
他忽然想起那一天。
他在重音塔下第一次听阮,无关他身份如何,他都只能同普通人一样站在寒天下。天气很恶劣,可慕名而来的人仍是把塔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车马不行。
只有一名女子坐在七层宝塔之上,轻幔飘扬,而面上则围了一块素纱,只抱着琴,望着塔下众人。
如在睥睨芸芸众生。
他作为……他并不能接受除了父亲以外的人如此看他,可当他想离去时,琴声却从四面八方袭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天籁之音!
绕是他出使西关,直到月国——所谓最擅长丝乐的国家的宫廷乐师,都没有一人能比得上。
而最后三九一口气连弹,更是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熙熙攘攘前来听曲的人不下万人,竟都像被震慑了一般四方安静。
可当演出结束后,这样一个奇女子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名,无姓,无所从来。
可今日,他又听到了和那天如出一辙的乐声。
他越来越激动,一下扣住了她的肩膀。阮琴发出来一声怪厉的惨叫,停下了。
“你……敢问姑娘芳名?”那双温柔的眼睛突然迸射出激烈的光芒,像是巨石落入了深潭,扰乱了一汪温柔的死水。
玉萝愣住了,连忙后退了一步。语调不可遏制地冰冷下来。
“公子自重。”
男子才发现自己逾矩得厉害,白皙的脸庞也红得厉害。
“恕在下失礼。”
他连忙一拱手,请求原谅。
“可,敢问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