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萝也看见他的脸色,也明白孙绾婉现在的地位十分重要,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鸡丝粥很是可口,吃了多日白粥的玉萝低下头用勺子舀了几下,但没有喝。
楚元舜又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儿,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她只是平静地坐着,与他对视。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雨水都飘入了室内。仆人小心地把油窗合上了。空气不流通,内室也闷重了些。
“王妃以身作则,带头节俭虽好,但若把自己的月俸月月匀给别人,反而会助长了铺张奢侈的风气。以后要更加注意照顾好自己,才能为府里——开枝散叶啊。”他突然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头。
也许是她的错觉,那句“开枝散叶”像是被他磨碎了才吐出来的。
玉萝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放下了。低眉顺眼地道:“妾身领教了。”
“走了。”
玉萝起身,拿过了门口侍从准备好的油纸伞,送他到了院子正门,目送他上了轿子,恭敬地福身,直至轿子走远。
雨滴落在芭蕉叶上,一点一点,凝聚成细流,滑落到地上。一轻一重,打在了她的心头上。
莫名地有些愁绪。
回到屋内,桌上的早膳已经凉了,可每一碟,都仍剩余了许多。
她忽然有些怔愣,似是喃喃道:“云湘,你说,区区一顿早膳,上许多精致的糕点和上一道白粥一道油条有什么区别呢?”
云湘看着她,思索了一下她的话,才回了一句,“王妃,这是规矩。”
是,规矩。
一道菜不可动筷过三,这是天家皇子们的规矩。
“云湘,收拾一下桌面吧,剩余的——若你喜欢你便拿去分了,或是——替本宫交给刘老四吧。”
“刘老四?”云湘显然有些惊讶,重复了一次那个名字。
玉萝淡淡地“嗯”了一声,挪到壁架前,呆呆地注视着那个空着的位置。
人命、情分、钱财……
就是这样子被把捏在他人手里的。
可明明对于那些人而言,明明这些都不是他们看重的东西,可他们还在剥夺着对他人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楚元舜虽然没有揭穿她,可他的今日的态度下分明就是对她本质身份的嘲弄。她到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只是碰上了李知遥,她才得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还算有尊严的活着,之后被送来替嫁,才享有了本来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
但她今天看着下人们,主子一大声说话,便先是膝盖先弯曲了;主子一怒,头也必须碰在地上了。她不由得想起李知遥也护不住她的那些时候,以李大夫人为首的各院主子三番五次栽赃她做错事时,明知道是故意的,她还是只能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求饶。
那个小府丁、刘老四、云湘,还有那群常年跟在他的身边的人,通通都要匍匐在他的跟前,身家性命全部都要无条件地交给他。
“云湘……”
她已经倦了,明明天亮才没有多久。
“奴婢在。”
“以后没有第三个人在,不要再大跪大拜了。”
“……”云湘抿了抿嘴角,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微微福身,“谢王妃恩典。”
云湘这样伶俐,叫她下跪是折辱了她。
……
李知遥的声音很遥远,很温柔,很严厉,在朦胧里回响着。
“玉萝,不要轻易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