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四周,马飞宇眼中除了山石便是山石。
没有古松也没有灌木,有的只是大山本身。
找不到可以观测的事物,马飞宇下意识的抬头望天,于是一番奇景顿时印入眼眸:
漫天缤纷中,银河横铺、大星罗列,他甚至模糊的看到了某颗星辰上的风起云涌,一瞬间绞碎万里河山……
无数光年之外的景象从未像今天这般逼近过,好似一瞬间置身于地球外的宇宙中,渺小的自我与庞然的一切形成了鲜明而深刻的对比。
逼仄、压迫!
马飞宇忽然想:亿万年来,泰山就是一直这样过来的吗?
不管面对多么强烈的威严与镇伏,依旧昂然矗立,不言不语,不动不摇……
泰山图想要表达的原来并不是泰山本身是多么的巨大与尊贵,而是浩然天地间,多的是比这更巨大更尊贵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态度,自我坚持信任的态度。
巍峨不动,始终如一!
马飞宇恍惚中忽然明悟,同时心中唏嘘一叹: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被拉入这副泰山图梦境的呢?
心念及此,马飞宇镇定心神,仔细打量起四周,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又重新回到了现实!
缓缓起身,看了一眼整洁的木制地板,马飞宇再次打量起面前的泰山图,目光掠过画卷最上面一部分里模模糊糊的星辰万点。
回想刚才的梦境,里面的天空明明是那么的壮阔震撼。
画里画外竟是两种意境,难道是因为观测角度的不同?
恍惚中,呈现在马飞宇面前的已不再是一副图画,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东岳泰山。
他再一次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境。
抬头仰望矗立于眼前的巍峨山峰,马飞宇的脑海中涌现出了这样一段词语:
你强任你强,清风抚山岗;
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
不知不觉间,泰山前的马飞宇抬头望天,看着漫天星辰,自身竟也站的格外笔直。
他没有与山峰较量气势,也没有与星辰比较浩瀚,只是单纯的站立着,模拟出泰山的巍峨不动,直面天空中的亿万星辰,表达着一种再简单不过的态度:
我要站着!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人忽然闯入室内,正是马披荆。
马披荆闯进室内的一瞬间,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他当时看到的好像并不是代馆主本人,而是一座大山矗立眼前!
这大山安静而沉默,给人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泰山图中的马飞宇心有所觉,随即瞬间惊醒,回转到了现实。
他下意识的回首看向马披荆,目光冷漠平淡的不带任何一丝感情:“谁让你闯进来的?”
马披荆下意识的又将身体矮了三分:“代馆主,不好了,大家要乱套了!”
闻言,马飞宇眉头微皱,暗觉不妙:“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要来踢馆!”马披荆言简意赅,“代馆主您出现的事情也不知是谁透露了风声,现在同城的其他几家武馆都在蠢蠢欲动。”
马飞宇闻言继续问道:“踢馆还是踢我?”
马披荆听到这么直接又干脆的问话,不由愣了一下,随后语气不太肯定的道:“说是踢馆,但依我来看,冲着您来的可能性要更大点。”
唉!
马飞宇心中暗叹,像这种经典桥段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通知全体管理层,十分钟后在大会议室开会。”
海森武馆的大会议室内,马飞宇环视着四周的一众高层,语气淡漠的说道:“给了你们这么些时间,该处理的私事应该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听说有人要来踢馆,你们谁有什么想法的,不妨表达一下。”
此话一出,顿时有人就道:“代馆主,馆主他老人家还有五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出山了,为了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我觉得我们必须好好准备一下,将来者一一接下,再一一打倒!”
马飞宇面无表情:“嗯,发言很积极,谁有不同意见?”
立即又有人道:“比起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们主动去踢别人去!”
马飞宇依旧面无表情:“发言很激进,下一个。”
听到马飞宇这般模糊表态,有人便干脆道:“代馆主您的想法又是什么呢?我们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闻言,马披荆立即附议:“我赞成听从代馆主的安排。”
这一有表忠心的人出现,顿时就有走迂回路线的反对派冒出头来:“对呀,有代馆主在,哪还轮得到我们瞎讨论?再说,就算有人来踢馆,自然也有代馆主轻松解决。”
又有人道:“说的对!这都快三年了,馆主此前一直没有指派代馆主,现在临近出山却突然指派了代馆主您来,那肯定是早已预料到了会有此一劫,这才让代馆主您来大展拳脚。”
闻言,马飞宇面具下的表情是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我只是个普通人,真正意义上的普通人。”
他这样诚实的言辞使得整个会议现场顿时一片安静,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普通人的身份,还有这件事情本身所表现出的极端诡异。
在蝶石桥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个普通人,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是一家武馆的代馆主!
马飞宇的真实身份不仅吓到了在场大多数正常人,就连很多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人都一时讶异到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地步。
继续诱导矛头?
还是直接发难?
事实则是两者都有,最先反应过来并开口说话的是一位名叫卜耀敛的教练:“这样一来的话,若有人前来踢馆并指名挑战代馆主您的话,该如何应对?”
马飞宇的回答很干脆:“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直接挑战我这位代馆主,可以先让他挑战一名本馆教练,赢了以后再谈论挑战我的事情。”
卜耀敛大概四十五六岁的模样,应该是杨老头的第一批追随者,同时这种人的心思也最难捉摸、最难辨别忠奸:“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对待这种老江湖,马飞宇是有些心惊胆颤的,但身处他现在这样的境地,也只能硬着头皮对付:“我相信同城的其他几家武馆都非泛泛之辈,同时我更相信我们武馆内的成员精英荟萃。再说,我们现在也不需要什么长久之计,毕竟一切的麻烦都会在五个月后烟消云散。”
马飞宇的话内容很虚,在场众人听了自然全都蹙起了眉头。
“代馆主,您这样说的话就有些不负责任了吧?”很快,就有人开始发言刁难,是个三四十岁的丰腴妇人,通过‘眉目传情’等小细节,不难分辨出是卜耀敛的同伙,“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你叫梅丽江是吧?”马飞宇看了对方一眼,言辞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个记账小本子,有人为武馆做了什么,又做得怎么样,我这里都有记载。等到馆主出来后,该如何赏罚,届时自会分晓。”
梅丽江从这些话里听出了威胁的味道,立马嘴角一翘,显然还要继续刁难。
马飞宇却懒得给对方这个机会,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更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要怎么做才最直接有效:“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不管谁来,是踢馆也好踢我也罢,都必须有人先挡在我前面,谁若有心有意,现在就可以举手表态!”
此话一出,现场立刻重新陷入安静。
毕竟举手表态也是做出抉择的一种,尤其是第一个举手表态的,更需要莫大的勇气。
一群人悄悄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不停的在齐天大圣马飞宇以及元老级教练卜耀敛之间徘徊……
沉默良久之后,终于有人第一个举手了,竟然是马披荆。
一群人见状纷纷将讶异的目光投了过去,其中也包括了马飞宇。
马披荆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字面意义上的马屁精一个,论身份对方只是个陪练,论实力……
说实话,马飞宇初来乍到,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分辨一个人的实力,但通过外界众人对马披荆的态度,也可以认定对方的实力非常有限。
于是他只能将对方这种行为理解为最简单不过的表忠心,并不代表其他意图。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一旦有人开了头,立刻就又有人举手表态了,而且其中不乏平时表现突出的教练级成员。
马飞宇暗自松了口气,同时悄悄看向马披荆的目光中也带了些感激。
卜耀敛的神色则看起来有些阴沉,尤其是看向马披荆的目光,阴鹫深沉简直不予掩饰,而他的同伙梅丽江以及其他几个人亦是如此!
看来反对派还不止卜耀敛、梅丽江等一两个,敢情这段时间能够如此安稳,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怕了马飞宇的威严,而是悄悄憋大招呢!
这样的表现让马披荆情不自禁的垂了垂首,额头更有冷汗渗出。
马飞宇见状,汗湿的面庞贴着塑料面具的不适感变得愈加不适!
正常情况来讲,不管是为了今后日子的好过,还是为了不被对方暗地里报复,马飞宇此时都不应该责难卜耀敛。
可惜的是,现在的马飞宇早已被各种负面情绪填满胸腔,因此他很干脆的狠声道:“有些人请端正自己的态度,也请明确自己的位置,别搞乱了身份!”
闻言,不只是卜耀敛一群人阴沉了表情,就连某些中间派也忍不住悄悄摇头。
年轻人,还是太冲动了点!
却没人发现,原本因各方压力而怂怯垂首的马披荆,早已悄悄绷直了身体!
自从这个会议之后,海森武馆又安稳了一段时间,至于所谓的踢馆事件也并没有发生。
可任何人都知道,这平稳只是风雨欲来前的最后一点安静罢了。
在某一天中午,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有一群人闯进了海森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