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想些什么,但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连片狂风扫落叶般的呼啸声,无数人声同时发出惊恐的高呼,紧接着,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轰响,好像直接砸在我的心脏上,呼吸都瞬间停止了,大地沉重地颤抖了一下,精致的烛台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泥沙和灰尘从头顶的天花板上簌簌地落下来。
BANG!!!
我勒个%@&#*$¥!谁在城墙底下埋炸药了?
费奥多的脸色惨白,他望向窗外的眼里已经含上了毫无掩饰的决然。
顺着费奥多的目光,我看见西面的一小段斯摩棱斯克的城墙正在慢慢垮下来,在遥远处的高坡上,树林被砍倒,开辟出了一片平地,绿色的帆布掀开,两门重型火炮在那里装填了起来。
“快走!”费奥多提着剑,转身下楼,“再迟就来不及了!利特克,集结所有敢死骑兵,交给卡咨佩尔。”
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我狠狠咬了咬嘴唇,斯摩棱斯克的外围城墙已经崩溃,对方已经动用了重型火炮,对于缺少重武器的斯摩棱斯克守军,这场战斗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如果我是指挥官,在此时唯一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撤离,保存力量。
可是现在,看着费奥多那么平静地走向死亡,我的胸口却忽然腾起了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块垒。
我带着阿拉几步蹿下领主府的楼梯,迎面就看到雷奥哈德焦急的表情,他急匆匆对我说:“头儿,城墙已经被攻破,我们是不是要马上撤离?”
不出所料,被攻破的城墙是正对领主府西南的一段城墙,现在那段七八米的城墙已经彻底垮塌了下来,变成一堆石砾,费奥多一身戎装,已经调动了两个百人队堵在这堆石砾上,而对面的沙俄军则在欢呼声中,出动了至少两个小队的兵力,对这一段城墙缺口进行疯狂的冲击。
只要被他们控制了这段缺口,后续的大部队就能够源源不绝地从此突入,向两翼推进,兵力上占据绝对劣势的波兰军断无保全的可能。
“开城门!”我红着眼睛,冲着城头上仓皇失措的波兰火枪手大吼,顺手抢过一匹慌乱中奔过我身边的战马,翻身上去,“雷奥哈德,带上弟兄们,我们杀出去!”
雷奥哈德一愣,但没有任何的疑问,二话不说翻上了战马,气吼吼地指挥弟兄们备战。
城门刚打开容纳一人通过的空隙,门后头的吊桥还没有完全放下,我已经狠狠一磕马肚子,胯下烈马长嘶一声,风驰电掣一般穿过城门空隙,后蹄重重蹬在吊桥桥板上,我已经一马当先飞驰而出。
吊桥才轰隆一声,沉重落地。
接着,是二十个端着手炮和盾牌的骑手,那些都是雷奥哈德在审判团的部下,作为暗杀处长,他有权调动。
紧接着,是五百多无声无息加入了我们的波兰敢死骑兵,领头的是卡咨佩尔,他只是远远的朝我点了点头,便抽刀备战。
坚不可摧的斯摩棱斯克城墙被轰塌一段,看到了胜利希望的沙俄士兵正在全力冲击缺口,吊桥外头除了一地还来不及收敛的尸首之外,只有几十名斥候来回巡视。吊桥门突然打开,全力冲击缺口的大队列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门口的几名斥候唿哨一声朝我冲了过来。
迎接他们的是我抬手打出去的手枪子弹,铅弹电光火石之间飞射而出,在满城飞舞的火把,四下飞洒的流弹之间毫不起眼,一名斥候仓促之下被射中面门,翻身落马,另外两名斥候气势汹汹径直朝我奔来。
我听清了后面轰隆隆整齐的马蹄声,猛地矮下身子,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骑队里一声粗哑的嗓音如闷雷般响起:“保护老大!齐射!”
一连片沉闷的火药爆燃声,呼啸的破风声从脑后咻咻的响起来,面前的这支斥候小队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被一片突如其来的爆炸的火光淹没。
“跟我来!”雷奥哈德红着眼睛,错身之间就超过了我的马头,稳稳挡在了我的面前,紧接着,十几名卫士自觉地组成了一座小型楔形阵,滴水不漏地将我护卫在中间。整个骑阵一转身,像一把锋利的剃刀,沿着斯摩棱斯克堡弧形的城墙,像正在冲击缺口的那两之沙俄军小队切割过去。
还在遥远处,雷奥哈德已经抬起了手里的手炮,一声令下,四十发炮弹向前呼啸而去,突如其来的爆炸一下子把正在冲击城墙的一个百人队彻底打懵了,惨叫声和哀嚎声响成一片,遭遇了如此恐怖的远程打击,那些侥幸未被炸死的战士已经无法保持先前的战斗阵型,乱哄哄地挤成了一堆。
一个弹匣三颗炮弹几乎是一个照面间就被射光,雷奥哈德射完最后一炮,把手炮往背后一插,顺手就拔出了腰边的佩剑,黑色的斗篷飞扬之间,如同压倒城池的乌云,佩剑反射着火光,雪亮如同撕裂天幕的雷霆。
威力无比的黑科技手炮,雷霆般的长剑,一瞬间几乎可以冲垮城池的恐怖的冲击力,剑光闪烁之下,矫夭如龙,撕裂战阵。失去阵型拥挤在一堆的那个百人队首当其冲,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侥幸在爆炸中幸存下来的三十多名士兵,毫无抵抗之下,就被剑光淹没。
马蹄过处,血流成河。
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让强攻缺口的两个沙俄小队陷入了混乱之中,城墙上的费奥多立刻拔剑振臂高呼,麾下的波兰战士们一瞬间士气暴涨、蜂拥而前,乱枪攒刺,乱刀劈砍,血光飞溅中,之前已经几乎突入城中的一个小队兵力被推下废墟,紧接着,由二十名波兰火枪手组成的两个小队登上了废墟顶端,在强劲的火绳枪的反击下,这两个小队终告崩溃,溃兵蜂拥逃窜,居然隐隐冲动了斯摩棱斯克对面沙俄军的阵脚。
“机会!”我的嗓子几乎都要撕开了,冲着远远跟在后面的卡咨佩尔狂喊起来,卡咨佩尔二话不说,一扯缰绳,径直向着对面那至少一个大队的阵营冲去。骑队很快冲入了溃逃的人群,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对面的指挥官居然没有想清楚要不要放箭。
但时机一闪即逝,几秒钟的时间,我们五百多人的马队已经冲出了溃散的人群,一马当先扎进了对面大哗的方阵,战马的冲击力如此之大,当前的两名武士直接被撞飞起来。
马刀闪烁,卡咨佩尔怒吼着,一刀刀实而不华,都是最有效的杀法。
就在我带着五百多人撞入数千人的战阵,激起一片骚乱的当口,斯摩棱斯克的城门再度打开,只是这一回,从里面冲出来的,却是一片片反射着火把亮光的胸甲,战马踹在地面上,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着下沉。
波兰城内仅剩的胸甲骑兵!
从斯摩棱斯克城门到门口的这座战阵,有将近八百米的距离,如果这支沙俄大队的指挥官及时重整队列,全力备战,面对重骑兵可能还是抵挡不住,但面对胸甲骑兵则还有一搏之力,可惜这个时候,深入战阵中的五百多名骑手就像是致命的毒药,四下里亡命冲撞砍杀,使得方阵始终无法保持,队列无法稳住。面对轰隆隆逼近的重骑兵,这些沙俄最精锐的士兵们终于产生了动摇。
动摇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两百人被声势震撼得手足无措,步兵在骑兵面前赖以保命的枪阵就足以崩溃了,迎面而来的胸甲骑兵好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迎面砸在了这座方阵上,像一锤子打爆一枚鸡蛋,冲击的第一时间,这整整一个大队,崩溃了。
胸甲骑兵对,领队的是费奥多的副官萨佩加,因为仓促,他居然没有披挂上胸甲,而只是随便穿了一件骑兵长袍,两个旗手跟在他身边,冲入战阵时被火枪射倒了一个,接触后又在混战中被砍翻了一个,现在他一手夹着自己的旗帜,一手紧握战剑,在崩溃的沙俄大队方阵中四下冲杀,哪里的人多,他就往哪里闯,旗帜所到之处,骑士们就蜂拥云集我之前没注意过,这个素未谋面的副官上战场居然会这么疯狂。
方阵崩溃了,我们身边的沙俄士兵也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拥挤着向后退去,事实上,看着他们看向我们这血肉满身一行人的眼神,我们不去招惹他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缓缓收拢队伍,这个时候萨佩加也看到了我们,旗帜一转,从侧翼包抄了过来,在崩溃的方阵中,这只重骑队伍好像乘风破浪的船队,毫无阻碍地就来到了我们身边。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方才那短暂的交锋,我身边的二十名卫队蒙受了惨重的损失,有七名战士已经永远地长眠在这方陌生的土地上了,剩下的也人人带上,雷奥哈德身被九创,但幸运的是,大多都伤在大腿、手臂等处,并没有生命危险。
萨佩加刚来到我们面前,我就听见城头上吹响了收兵的号角,对此,不管是萨佩加还是雷奥哈德都极度不爽,萨佩加是还没有杀过瘾,雷奥哈德则是对城头上猎猎作响的费奥多战旗冷哼:“明明是我们来救援他们,不肯走要逞英雄也就算了,偏偏连出城迎战都不敢,还要我们为他们牺牲!”
雷奥哈德的声音不大,但面前的几个波兰战士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一个个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敢争辩,毕竟,出城迎战的的确是我们。
我知道雷奥哈德的心情,那些小伙子都是他的直系属下,但为了这本可避免的一战,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小伙子们一下子就牺牲了七个,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值得。
“别胡说八道了。”我对雷奥哈德说,“你还没看清楚形势?我们击溃的这个大队战斗力并不强,在我们陷入战阵中时,周围的俄国人也并没有前来夹击,很明显,我们不是他们的目标,他们的目标是费奥多!一旦费奥多出来,我敢肯定,伏兵立刻会四面开花,甚至说不定连第一军团的王宫护卫骑兵都会出动,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真正没有生路。费奥多应该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始终按兵不动。”
在骑队回城路上,我也看到了一股股伏兵从斯摩棱斯克周边的林区源源不绝开出来,但我心里还是存了一个疑问,看费奥多在城头上那么淡定的姿态,难道他真的没有存一点点把我干掉的念头?
回程路上,虽然有两股人马出来拦截,但对于纯由骑兵构成的这彪人马来说,这两股轻骑并不能构成什么阻碍,大家加一鞭子,闷着头就闯过去了。
等到大家全体进城,城外也响起了沉重的战鼓声,方才诱敌的失败并没有太历害地损害俄国人的信心,反而激怒了他。伴随着战鼓声,那两门重炮开始轮番对斯摩棱斯克外墙进行轰击,城堡西门,也出现了两个五千人的攻击梯队,一面旗底黑色,旗面上绣着金色九头蛇的旗帜立了起来,伴随着战鼓声,缓慢地向斯摩棱斯克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