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学叫做《山海经》，严格来说和之前遇到那个柴照家里的《天狗吞月图》很像，都算是上古妖经的一种，但我这个修炼范围不限于妖族。”夏司拨弄下头发，缓缓解释道，“传说天下万物有五虫之分：毛羽鳞介蠃。毛虫以麒麟为长，羽虫以凤凰为长，鳞虫以真龙为长，介虫以灵龟为长，蠃虫以圣人为长。上古时为定天下秩序，五虫之长共聚不周山，采集天下五虫之名定《五虫录》。后因洪荒大劫，麒麟匿迹，凤凰无踪，真龙难见，灵龟长眠，至于圣人，中古之后已经千百年难得一见了。”
“麒麟隐世后，《毛虫经》为狮虎所争，撕成两册不见踪影。凤凰归于梧桐神木，《羽虫经》被金乌掌管。可惜上古十日当空，引来后羿射日，《羽虫经》也流落世间，半数被后羿所得。而真龙血脉所剩无几，世间多是只有扎龙、蛟龙之类的亚属，《鳞虫经》自然失传。至于灵龟掌管的《介虫经》，不提也罢。只剩下人族掌握的《蠃虫经》勉强传承，又经过上古先贤搜集流落在外的其他四部经书，合编成一本《山海经》，讲述上古洪荒的天下神魔异种，只要依法修炼，就能获得其神通威能。”
李唯一下停住修持：“那你这法决……给我合适吗？”这法决来历原来如此之大，虽然不是《山海经》原本，但仅仅是这法决就已经奥妙无比，所缺的只是那些洪荒异种的图录真形而已，夏司就这么传授给自己，是否合适？
夏司摇头：“没关系，你好好修炼，只要别以后拿去作恶就好。”
李唯答应一声，却情绪低落下来。夏司见背后的李唯忽然既不说话，又不继续修炼法决，好奇回头，心思一转就猜到缘由：“你刚才又试着入定养气了？”
李唯点点头，但看表情自然是失败了。此前李唯刚受天魔附体时，连简单的入定都做不到，后来经过夏司的那番努力，才勉强能够入定修炼一些法术，可要炼气必须深层次入定，更要观想《灵感经》修炼神魂，这就难以隔绝泥丸宫内的天魔骚扰了，自然会失败。李唯也只是看到法决能够修炼，就抱着万一的心思试上一试，可结果虽然没有出乎意料，对自己的打击仍然巨大。
夏司见李唯难得情绪低落，转身拍拍他脑袋：“你只是不能养气观想，又不是不能修行。”
李唯苦笑道：“不能养气观想还怎么修行，难道一门心思去修炼法术？求术弃法是下下乘，你当我不知道？”
夏司故意露出惊讶地表情：“你还知道‘求术弃法’的说法？了不起，可你听没听过‘求法弃道’？”
李唯虽没听过这说法，但凭借字面意思也能大概猜到。“求术弃法”是岳伽音曾向他和秦越、楚一行说过，无论对面再怎么精深的法术，修士都不应该一门心思全部投入在内而放弃炼气修持，因为炼气功夫是法，而法术不过“术”，术为之用，法为之本，放弃炼气这个本而追求那个术，犹如薄弱树干而追求枝叶茂盛一样，迟早走上绝路。
“求法弃道”则更深一层，“道”是中古老子提出的一个概念，但在后世已经演变成整个华夏文明的一个象征词，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也是道家修士修行追求的终极目标。“求法弃道”无非说的是修行者放弃对道的追求，而只专注修炼法力，话是没错，但还是空泛难懂。
“空泛难懂”，对，这就是李唯对这四个字的理解。
“笨蛋，你觉得修行是什么？道是什么？是炼气吗，还是观想神魂，还是你那些花里胡哨的符纸？”夏司更加得意，又拍了拍李唯的脑袋。
李唯推开她的手：“那你说修行是什么？”
夏司安静下来，面色沉静地盘坐在佘有财身上：“是吃饭，是睡觉，是好好读书，是多交朋友，是喜怒哀乐，是……开开心心地活着……”说完，夏司的声音慢慢低了。
李唯笑道：“那修行就简单了。”
夏司认真地看向李唯：“修行本来就是这么简单。不是只有修成移山填海的法力才叫修行，更不是只有羽化飞升才叫修行。无论是老子的《道德经》、佛祖的《金刚经》还是孔子的《论语》，你看里面那个写了吞丹采气的口诀？有的也不过是培养品格，克制劣性的道理罢了，相比于我们手上的功法道书，你觉得哪个流传地更广，哪个又是他们更希望流传下去的东西？”
李唯一下无言以对，点点头算是同意。
夏司抿起嘴唇，仍然很认真地看向李唯：“李唯，我之前说你可以不用管体内的天魔诅咒，大不了这辈子不炼气罢了，这句话不是玩笑话。
“你何必要费经周折去解除诅咒，又何必一定要以修士的身份去过这辈子？你是我见过最奇怪，最喜欢傻笑的家伙，能这样快乐地生活，何不去快乐地过这一生？”
“好好活着同样是修行，其实是比修炼法力还要重要的修行，你明白吗？”
李唯双手抱胸，听到这话反而得意：“呵，你说的好像自己很羡慕一样？”
夏司意味难明地看向李唯：“我要是能有你这种任何事都能开心傻笑的心态的一半，不，一半的一半，我都愿意拿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
李唯还要再接话，夏司深吸口气打断道：“不聊了，快把我教你的法决练好，再过不久就要到了。”
佘有财在大山里的速度不输高速列车，就算要翻山越岭去黄袍大仙的洞府也不过两三天，李唯和夏司二人又不用多休息，因此佘有财加快脚程之下再有半天就要到了。
“说起来我光学会这法决，没有对应的异兽血脉不也白搭么。”
“你当我没想到？”夏司拿出一个精美礼盒，“这里面是飞空山送给黄袍大仙的礼物，其中就有几种上古异兽的精血。我们就用这个，不求真正种下这些异兽的血脉，只求粗浅应用染上些异兽气息，就能掩盖住我们的人类身份。”
李唯一见礼盒，多半和之前的信一样是夏司从柴照身上偷来的：“你就把人踩在脚下那一会的功夫，到底偷了人多少东西？”
夏司皱了皱鼻子：“什么叫偷，会不会说话？女孩子能叫偷么，我只是怕他身上有什么危险的法宝，顺手搜查的时候不小心捡到的。”
两人对视片刻，一起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