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大学的文艺大礼堂比一般的音乐剧院还大，乐器货车可以直接开进大礼堂，这不，车上的钢琴、古筝、还有20支二胡都已经卸下，有序地摆放在舞台上，几个搬运工正在收拾遗留下来的纸屑，做着收尾的工作。
马东明上去寒暄了几句，在送货单上签了字，他们的运送任务就结束了。剩下就是调音的活儿了。
每一样乐器都有它的标准音，钢琴调律过程算是最复杂的乐器之一，钢琴调律的音高标准是A440，就是指A音振动频率以440Hz为标准，这是大多数钢琴和其他乐器调音的国际标准音，也被称为“音高标准”。A音就是每个调音师在帮钢琴调音之前，首先会检查从钢琴左边数齐第49个琴键，这就是A音。
然后用音叉或者音准仪检测这个音是否标准，而这个标准就是每秒440个周期的振动频率，钢琴的其余部分的音都是相对于这个A音高来调的，听这个音和其他音的关系，逐步将整个乐器调准。这其中还包括初步标准定弦与微调定弦两步骤。
林凡走到钢琴架前，摸了摸光滑的琴盖后看向马东明，后者点头示意可以开始调音了，这可是细活，而且耗时也比较长，没办法，钢琴220多根琴弦，一一定弦需要时间来听鉴、判断、调音；之后的微调更是耗时，说白了，调音师就是一个技术性苦活儿，不仅要带各种各样的工具，还要求对乐器有相当的熟悉度。
是YAMAHA品牌的三角演奏式钢琴，还算不错。这个品牌的钢琴，林凡在中央音乐学院接触过，他开始动手了，揭开琴盖后，又从背包里取出钢琴调音器与工具箱，一一摆好，他的操作很规范，从标准的A音定弦开始，渐渐地他也就乐在其中了，只要是音乐方面的活儿，总能让他忘乎所以，这是他的快乐时光，在马东明、韩傲等人眼里，林凡是个合格的调音师，时而持扳手旋转琴钮，时而持琴锥轻击琴弦，时而弯腰、侧耳倾听，时而按键试音...马东明拿瓶水在他眼前晃动，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琴盖合上，林凡坐下休息时才感觉到累，拿起旁边的水瓶，喝下半瓶水缓了口气后，他就站立来，摆好琴椅坐下。
在口门与韩傲聊天的马东明看到林凡坐下喝水，正想上前向林凡打听调律进度，却见林凡已经起身，摆正琴椅，自己坐下了，看来调律基本结束，是要进时最后的试音了。
马东明不由有些怀疑，林凡年纪也就20岁出头，肯定没什么经验，刚刚调律过程用了2小时，这是刚刚出厂的钢琴，一切都处于出厂状态，也就为了搬运过程中导致可能的音律改变，才需要在现场进行调律流程，其他的如琴键高度、宽松度等都不做调动的，这样的情况下，用了2小时时间调律，速度算一般，但，试音应该由韩傲来，或者马东明自己来也是可以的，唯独让调音师来，却是不妥，正常应该时第三人，或者买主来试音的，除非买主不会或者调音者本身是个大师级演奏家。
看林凡坐下了，马东明到嘴边的话也就出不了口了，他原先就是教授，礼仪修养方面自是不在话下，也就不会做出驱逐已经坐在钢琴面前的人的演奏，要知道那可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韩傲转身看到时，也是皱眉，刚想开口说让他来试音。这时琴声响起。
没有特色，没有激情，有的只是慢度的变调，韩傲仿佛能看到一双巧手在琴键上有规律地切换着。琴音纯正且带着节奏，琴音很标准，没听到散音与异音。中低高部都很合标准。这是费迪兰德钢琴MK-F5系列试音曲《等你下课》，林凡只取了其中的部分不断重复，直到5分钟后才停下，接着又是李斯特的《钟》，还是侧重于音色与音准方面的试音，之后是测试键反应速度的，林凡选弹了汪立三的《民间玩具》，足足三分钟，黑白键上只留下手指的幻影，琴音一格格蹦出来，看来这架钢琴出厂调试得不错，手感也不错，虽有点生涩，但考虑到这是新钢琴，只要弹过几次，琴键就会变得宽紧适中。
林凡脑中给出的评价，这架钢琴是中品下等，本来还需要通过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来试键盘质量的，只是这架钢琴的品阶摆在那儿，琴键质量上也是一般，所以，他就不试了。于是转头看台下的马东明、韩傲二人却是一脸苦逼色，玩试音还能玩出花来，听起来跟完整曲一样的感觉。身为教授级别的他们还能说什么？琴音、琴键都试到位了，韩傲点头，马东明则是竖起大拇指赞扬。
林凡笑了笑，继续整曲试音，他也不激进，贝多芬的热情、西班牙的狂想曲都不适合，这种品阶的钢琴用于大型的、高亢、激情澎湃的演奏，估计每场过后都需要重调音律，于是，他选择了肖邦的《DainDrops》，中文名《雨滴》，曲子优美且轻柔，还带着淡淡的忧伤，入境能感觉到那一滴滴的雨珠飘落发间，也是林凡比较喜欢的曲子。开篇始终围绕着一个单音，并伴随着单调的节奏，给人雨水滴答之感触，前期的细腻悠闲，中期的激动感慨，后期的强烈、鲜明，再到末尾的抒情至静谧。
这是一首经典的烂漫主义古典钢琴前奏曲，肖邦的二十四首前奏曲之一，林凡弹得舒心，台下马韩二人听得激情且揪心，林凡到底是什么人？技术打工者？骗鬼呢？这样的演奏水准，这样的调音技术，到底哪个算他的专长？是的，林凡是调音师，他二人只能以林凡的调音师身份去想象，钢琴调音师是绰绰有余了，那么演奏呢？好吧，调音师都会那么几首拿手的钢琴曲，可是，在他二人以教授级专业水准听到的音乐评定时，发现林凡这首《DainDrops》已经算得上特级水准了，即便国家级钢琴大赛的魁首，也不见得比他好。
完全无错，可以说键键扣人心弦，入情入境，该表达的，能展现的，何止是做到位那么简单，说是钢琴大师演奏的也不为过。
这时，韩傲就是再骄傲也放下了，30岁成就副教授又岂是简单人物，他是国内有数的国际知名指挥大师之一，他也在国外著名乐团呆过，这样的演奏水平，他脑中找遍全国所有音乐大学，也没定位到哪个学生或者大师级教师身上，没有，反正国内没有。
“马总，你也在苏大任教过，你告诉我咱国内有这样的钢琴演奏天才吗？这林凡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
马东明双眉紧蹙，看着韩傲，没说话，只是摇摇头，也不知道他这摇头是指他自己不知道，还是指国内没有这样的天才。
...
钢琴调音完毕，林凡起身走到古筝前，轻抚着琴弦，细细感触它的材质与乐理，脑中掠过中品高阶的评价，他脸上笑容绽放，面对音乐，他总是以笑容融化他能感触到的一切。
古筝演奏者大部分是女性，女性的温柔、甜美；葱花般的细指划过琴弦时的那种优雅，那种韧性，都能挑动听众的心弦，温婉时柔情似水，激动时铿锵带韧，高亢时葱指飞舞，挽髻媚颜，秀颈长裙，这是何等的仙乐意境，也只有民族音乐更能让族人共鸣，更富有广阔的遐想空间。
林凡对古筝并不排斥，记得在上京太爷爷家的数年时间里，他接触过的民族乐器品种繁多，古筝也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太爷爷发现他有音乐天赋后，就将他扔进解放军文工团，在那里，他认识了很多老爷爷、老奶奶；他学到了很多新东西，古筝、琵琶、胡琴、马头琴、二胡、笛、箫等等，甚至还有快板、螺号等，反正他感觉有意思的，能接触到的，他都学了个惟妙惟肖的，爷爷奶奶们对他都很好，还不时给他带好吃的甜点，记得那年，他长了蛀牙，记得那年他胖得谁看到了都要掐他的脸蛋蛋，团里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都叫他小神童，爷爷奶奶总说不许这么叫，他会骄傲的，那是他上初中前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
古筝又名汉筝、秦筝、瑶筝、鸾筝，是中国汉民族传统乐器中的筝乐器，属于弹拨乐器。它是中国独特的、重要的民族乐器之一。它的音色优美，音域宽广、演奏技巧丰富，具有相当强的表现力，因此它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现在最常用的规格为二十一弦。结构由面板、雁柱、琴弦、前岳山、弦钉、调音盒、琴足、后岳山、侧板、出音口、底板、穿弦孔组成。
古筝，每曲分为八个乐句，每句八拍，唯第五句多四拍，这样全曲就有六十八拍，俗称“六八板”。据说这种“六八”格式是根据所谓的“天干地支加八卦”而定的，不准随便增长和缩短。这些曲子以板序“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来标记乐曲的速度。如《汉宫秋月》，标为“大板第一”，即表示这是一首慢板曲；《昭君怨》标为“大板第二”即表示其速度中慢；又如《鸿雁捎书》标明“大板第三”即为中速；再如《琴韵》标注“大板第四”即表示其为快板曲。
古筝有专业的古筝调音器，其基调为D标准，调音过程难度不大，林凡动手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完工了，然后是从第一慢速到第四快度的试音过程，于是《汉宫秋月》、《昭君怨》、《鸿雁捎书》、《琴韵》等曲目一一试音后，他也快累瘫倒了，这第一天的工作就把他给累的，一个上午4、5个小时，他就基本停歇，不过，他的内心却是愉悦的，留学5年多，他没啥机会接触民族乐器，这下可好，一回国，二胡、古筝、马头琴他都拾起来了，原以为快成记忆的东西，没想到都还能在指尖蹦出活力来。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天赋了。哪怕是儿时的记忆，对他来说只要脑中重新演绎一遍，现实中也能再重现。这已经永远超出了过目不忘的理解范畴，这就是他的天赋，他打小就有的音乐天赋，他从没告诉过别人。
马东明、韩傲二人早已到台上了，看着他调音，看着他试音，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清秀的脸庞，高瘦的身材，便宜的短衫、褶皱的牛仔裤，这个年轻人身着随意，可是，他的动作却是那样的规范、一丝不苟，他的演奏是那样的富有激情，总能将他二人拉进他想要展现的意境中去。这是一个爱音乐爱到骨子里的神秘青年。
马韩二人现在有点分钟凌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