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习阳都舍不得放开她的手,眼神也片刻没有转移。
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得这么压抑呢,从小就是这么要强,越害怕什么就越不肯软弱,也从来不肯躲在他身后,这样倔强,到底是为了什么?
突然,习阳把脸凑到离她只有厘米的位置,认真问:“兰,要不我把你装进口袋里一起带去新加坡吧,然后我们什么都不管,找一个无人小岛隐居一辈子,好不好?”
千兰淡淡抿了抿嘴角,佯装正经摇了摇头:“不要,我不喜欢坐船。”
“咦,为了我,就坐一次嘛”习阳憋着坏,又靠近了她一些,“好不好,好不好…”
然后习阳开始各种挠她,千兰终于笑了出来。
“啊…快住手。”
时间在笑闹声中过得飞快,临上飞机的时候,习阳缱绻地对她说,“等我回来。”
从机场出来,千兰的耳际就一直回荡着这句话,望着习阳的飞机逐渐爬升,千兰不禁伸出手指追随着飞机的轨迹,直到它平稳窜进云端后才舍得放下。落日的余晖斜把所有的风景都变成了剪影,既唯美又落寞,无尽的思念便从此时开始变得喧嚣。
“马克,带我去走走吧,我不想回去。”
这时,驾驶室与后排之间的电子隔档落了下去,千兰才发现坐在前排的,是那个栗色头发勾在耳后很好看的男人。
“雨泽?怎么是你?”
“你要来机场,我不放心,你还好吗?”
“我没事。”
“那我们走吧。”
“去哪?”
“一个可以散心的好地方。”
千兰其实没有很期待,这城市还会有什么她没去过的好地方,无论什么地方都一样,只要比这里安静,只要能逃开习阳无处不在的影子。
事实证明千兰错了,这城市里竟真藏着一座秘密花园,从汽车驶入这片私人领地的时候,她就被这个地方的景色吸引住了。
一路进来都是辽阔的草坪,古旧蜿蜒的小路旁,树丛掩映着或纯白或复古的建筑,灯光静静为简素的外观罩上一层明亮的衣裳,每栋建在都犹如从星空里坠落下来的明珠,嵌在这片远离喧嚣的童话世界。
千兰降下车窗,青草香气就瞬时灌了进来,深深地吮一口,全身心就放松了,她伸出手去感受山风送来的月色,有些冰冰凉,却十分舒服。草坪上时不时会有一两株带颜色的花树从她身旁掠过,有紫的,白的,大红的,粉红的,每一朵花都似一只美丽的精灵,披着月光做的薄纱,娇艳动人。
车子在一座玻璃房子前停住,远处的露台上,一桌浪漫的烛光正跳跃着欢迎姗姗来迟的主人。
雨泽下车,绅士地为她开门,然后告诉她:“我们到了。”
“这里是哪?”
“我家。”
“你家?”千兰环顾了一周,笑说,“洛总果然是个懂生活的人。”
千兰的恭维,惹起了他一抹谦和的笑,“我们过去吧。”
通往露台的路是一段古木栈桥,桥面不是很宽,也没有扶手,就那样笔直的躺在如墨般深黑的水面上,像个陷阱,让她心里很是发怵。
千兰怕水,这是一个除习阳以外没人知道的秘密,这几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但这座桥实在太贴近水面,而且很黑。
他们走了两步,雨泽察觉出她有异样,马上停下脚步,问:“怎么了,千兰?”
千兰努力地挤出一点笑容,勉强启齿道:“我怕水。”
雨泽微顿,竟没有人告诉过他这个,还好才走到桥的三分之一。
“对不起,我这就带你上去。”
雨泽想牵她上去,却被千兰拒绝了,她颤抖着坚持说:“没关系,没有多远了,我应该可以克服它。”
“那我牵着你,我们慢慢走。”
“嗯”
此时,一条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在他们身后,在千兰振作精神准备迈步的时候,它突然”汪”的一声就朝他们冲了过来,那是一条白色的大型犬,咧着血盆大口的样子,吓到了千兰。
她慌不择路,脚下踩了个空,就直直朝水面跌了下去。
拉上来已经不可能了,雨泽顺势一把将她抱住,转身牢牢护着她的脖颈,保护着她一同坠入了湖里。
随着哗的一声巨响,千兰只觉得世界都被淹没在了水中,无尽的恐惧朝她汹涌而来,令她窒息,无数冷冽的锋芒刺激着她的身体,冰寒之中,只有雨泽的心跳是她唯一温热的希望和依靠。
雨泽一刻也没有松开她,很快就带着她浮出了水面,千兰吓得不轻,呼吸变得又急又喘,双臂也怕得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嘴唇颤抖着央求着:“不要丢下我。”
岸上的人见状很快惊慌起来,犬吠声,呼叫声,脚步声乱成一片。
在这一片嘈杂中,一个坚实的声音,在她耳边告诉她:“小兰别怕,有我在。”
那句话犹如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里,安抚她所有的兢惧。
雨泽带着千兰划到岸边,横抱着她上岸,赶忙而来的佣人立刻为他们披上毯子,护着他们回到白屋里。
进了浴室以后,雨泽先将千兰轻轻放在凳子上,他没有立刻退出去,也没有顾及什么失不失礼,仔细为她检查了各处,确认了没有大碍后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紧张的神情千兰看在眼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里冒了上来,似曾相识。
“小兰,你还好吗?”
千兰楞了楞,好像每次自己遇到危险,他都会这样叫自己。
“嗯”她点头。
“那你先梳洗一下,这位是三姨,她会在这里照顾你。”
说完,雨泽准备转身离开。
在他刚转身的时候,千兰突然伸手拉住了他,雨泽继而俯身回到她面前,温柔地凝望着她。
她从柔软的毯子里伸出手,用手背为他拭去颚下和脸颊的水珠,又理了理他额前几缕凌乱的头发,其实他这样也很好看,像个落难的贵族。
雨泽温柔地笑了起来,抚了抚千兰的头顶,柔声说:“你别担心,我没事。”
待千兰梳洗完毕后,等在门边的女佣为她捧上了一条清丽的长裙,那条裙子美得飘然梦幻,轻盈的裙摆会在走路时随着步子轻轻飘飞。
千兰换好后从房间出来,远远就闻到浓醇的咖啡香气满溢了整个大厅。放眼望去,月华之中,有一个伟岸颀长的背影,他衣服的颜色好像他们第一次在法国遇到的时候一样,
千兰忽然浮起浅笑,怎么他总是出现在自己狼狈的时刻。
察觉到沐浴后的芳香味,雨泽回过头时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一时间,两人都微笑默立在原地,一个眼中熠动着柔光,一个眉间舒展着安然。
她穿着妈妈的裙子,果然极美。
“来,小兰,过来尝尝我煮的咖啡。”
他将一个精致的瓷杯递给她,千兰浅嘬了一口,多奶不加糖,他竟然知道她的口味。
“嗯,好喝”千兰欣然一笑,对他的手艺表示了肯定。
她正举杯想再尝一口的时候,不经意睨见了刚刚那条白色的犬影。它在玻璃房子外的大露台中间,正举着两只前爪,颤抖地蹲立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在受罚。
千兰放下杯子,走到玻璃面前,问:“你在惩罚它吗?”
雨泽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千兰二话没说就推门出去。
雨泽立刻抓起沙发上的衣服也跟了出去。
千兰走到它面前蹲下,摸了摸它的头,转头求情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怪它了。”
雨泽低头地看了看表,仍然说:“还有十分钟。”
千兰没办法,只好说:“好吧,那我只能陪它一起受罚了。”
她学着犬儿的样子将手握拳举在头顶,半咬着唇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好生可怜。
雨泽飘然一笑,蹲在千兰面前,拿下她的手,然后为她披上外套。
“这里的夜凉,小心感冒。”
外套里有他的香气瞬间包拢了她,月华韶韶,云淡风轻,她的小脸渐红,不知怎么,呼吸竟变得有些小心。
“那它?”
雨泽朝大白犬轻手一挥,让它放下了两只大肉垫,冷冷地说:“算你走运。”
大白犬好像听懂了似得,开心得在原地又是蹦跳又是打转,最后还倒在他们俩的脚中间,亲昵地磨蹭撒娇,要千兰挠它的肚子。
“它叫什么名字?好可爱。”
“乐安,寓意快乐平安。”
“好寓意”千兰抓起它的前爪握了握,“你好,乐安,我是千兰。”
乐安立即翻身起来,正襟危坐的“汪”了一声,像个训练有素的守卫。
这时,一位管家走过来,说:“先生,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和小姐到餐厅用餐。”
“嗯”
雨泽扶起千兰,他们一起朝屋里走,身后还跟着一只温顺的大”雪球”,画面美得安详而宁静。
晚餐过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千兰有自己的车,所以执意不用雨泽相送,临上车前,千兰忽然想起来,说:“谢谢你把这裙子借给我,裙子很漂亮,明天我请人洗好后,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这是我为妹妹准备的礼物,你穿着很漂亮,我想送给你。”
千兰微楞,“送我吗?这怎么好?莉香会不高兴吧。”
雨泽微笑说:“没关系,我再买别的送给她。”
“谢谢,有你这样的哥哥,她真幸福。”
说完,千兰钻进了车里,她按下车窗与雨泽挥手告别,他一直笑着目送她,直至车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雨泽在原地站了许久,灯光把他的孤影拉得老长,显得怅然。乐安默立在他身后,似是能够明白他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