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那位伊芙蕾雅修女吗？”文天手上拿着教廷外街面包店买来的面包，递给小天使伊利希尔。
小天使则撕下一大半，又递还给文天。
“喜欢哦。”伊利希尔的回答让文天有些意外。
“哪一点呢？”
“她拼命守护着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伊利希尔回答着。
很多时候文天都说，如果让他来判断一件事，他不会简单地按照正确与否来判断。
“来这里之前我多少想过，就算教廷有问题，应该也只是止于对于远古之地的屠戮以及玷污这一件事上。”最让文天意外的，自然就是教廷现任教皇是该隐赫斯特血族余孽一事。
其震惊程度当然是用“震惊”二字形容不来的。
“不过，这多少也说明，我或许看错了一些情况。”至少，眼下的教廷旧势力看起来还不错。
面包店老板切了一块草莓蛋糕端出来，送给伊利希尔，伊利希尔轻轻将那颗作为灵魂存在的草莓捏起来，送到文天嘴边。
文天倒也不拒绝，吃下之后轻轻咀嚼着，感受着酸甜汁水在口腔内跳动游走。
“我们这儿最近很少看到像您这样的外来客人了，和平的表象之下，是让人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战争迷雾。教皇大人不知道身在何处，继任者将自己关在回忆的阁楼。”面包店老板做了一辈子面包糕点，与其说这是他的工作，倒不如说这是一份天职。
“骑士们都在从远端的殖民地赶回来吗？”如果要开战，至少要集结到大部分可用的力量。
“我们没有听到远征骑士们集结的号角，或许，教廷的希望将寄托于其它事物之上。”
如果新旧势力之间真的要交战，毫无疑问，作为教廷主要战力的教廷骑士们应当归来集结。
如果教廷骑士们并没有听到集结的号角，那不是因为教廷旧势力的状况处在一个可以接受的状态，而是因为某些东西，必须一直隐瞒着。
直到情况有所好转，或者一切最终崩毁于外来者之手。
“我不太欣赏他们的这种做法，同样也不敢说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就能做出更好的决定。”同时，我们的收尾人也不认为教廷的情况算得上极端。
“或许我只应该让您享受您的食物，不应该说上一些无关的话。”面包店老板温柔地笑着。
“谢谢。”伊利希尔站在椅子上，笑着道谢。
这种谨慎可以说早在意料之中，文天本来也没打算从这些底层的民众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现在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文天用黑色的发带束起一个短马尾，留下两缕黑发，飘散在鬓角。
“我从前没有见过东方人，甚至连他们的传说都没有读过。”加涅与伊芙蕾雅修女站在一起。
悲伤的天使混种与沾满鲜血的少女一并看向那张东方面孔。
“我读过。”伊芙蕾雅修女双手握住十字架，“但他，不像那里面的任何一位神明。”
“力量？”
“面貌。”即便是修女，也很难忽视那样的面孔，“那更像是我们所知的，最为美丽的天使。”
加涅有些不开心。
当收尾人觉得无从下手的时候，混种天使帮了大忙。
“你想去看看我们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吗？”加涅也很想知道收尾人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解决他的问题。
“如果你要撕扯开结痂的伤口，让我看你仍有鲜血混合着体液流出的伤口，我一定不会拒绝。”在这种事情上，文天从来保持着相当的耐心。
这次的路程不再需要任何的代步工具，只不过加涅与文天同行，小天使与黑猫缓步跟在后面。
走在撒冷的鹅卵石地面上，总让人感觉有些恍惚。
暂且抛开一切的论断不说，文天现在更愿意将加涅看作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年。
“远端山上的那座学院原本是某处传说中修道院的复刻，在新旧势力之间的关系转暖之后，作为暂时的学院，用来培养一些服务于新旧势力的年轻人。”
其中就包括他与新势力的继承人——雯。
“训练项目呢？”
加涅原本只是想要远远看一眼，可是没有想到文天主动走向修道院。
这是打算去看个究竟了。
“回来！”在后面，伊利希尔追着黑猫跑了一阵，然后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
“它跑掉了！”小天使有些懊恼。
不管怎么样，黑猫都不会让她亲近太久。
“老毛病了，别管它了吧。”文天笑着应答一声，而后抱起伊利希尔，继续往前走。
对于学院当中的训练项目，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建立学院这件事，将我们这群人集中在一起的目的远大于真的让我们学到些什么。”
学院教什么？
教这些教廷精英一些他们已经完全掌握的东西。
“神话故事，骑士精神。”文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笑着说，“以及那些，谓之为罪的条条框框。”
“大多数时候，课程都是很无趣的。不同的学生之间有着全然不同的倾向。”加涅解释道，“我们也接触新世界的东西。”
文天一下子来了兴致，笑着说道，“钢铁天使怎么样？如果你去找集团的人帮忙，他们可以帮你将一对天使羽翼改造成全金属的，轻而易举。”
“一切关于新世界的课程就像是你所说的这件事一样让我毫无兴趣。”加涅不愿意回忆那晚梦境中被收尾人硬生生撕扯掉双翼的感觉，但是那种抚弄着自己伤口上肉瘤的轻快疼痛，他却有些享受。
或许这与他的出生有着一些关系。
“到了。”加涅轻轻推开大门。
“我自己进去走走吧，如果你实在是没事的话，可以陪着伊利希尔。”
加涅有些讶异，问道，“伊利希尔，那是她的名字吗？”
对于混种天使这样如同抓住了光了，得到了莫大救赎的姿态，文天见多了，习以为常。
走入清冷却不荒芜的修道院，收尾人在每一处驻足。
“他们喜欢将自己的身体拆解成一个个部分，用替代品再次组装？”回忆的残片当中，眉间阴霾仍未遮住眼上群星的少年加涅满脸疑惑，更多好奇。
“是啊，为了得到力量。”作为新势力的继承人，雯几乎是被人与加涅凑在一起。
少女眼中更多情绪，于她而言，寻求力量应该等同本能。
“或许是吧，或许那样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但是那样就没那么招人喜欢了。”
或许加涅的言语只是出于自身单纯的想法，只是出于本能。但当他用这样一副天使的面容说出这样的无心之言时，少女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些别的寻求。
如果说第一次的相识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礼节，那么第二次的相见，则更像是少女费尽心思的“偶遇”。
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的话题转移到了谁都时常想起，又时常抛掷脑后的，谓之未来的事物上。
“身为教皇继承人似乎也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吧？”加涅从未将继承人的身份当作何种骄傲。
“从我记事起，就有人告诉我，撒冷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
一切显得纯粹又简单，就连选择课程这件事也是一样。
文天站在不远处，打了个哈欠。
在这里，他能看到那种掩饰不去的笑容，以及两人眼中的温柔笑意。
接下来，一切的进展自然而然。
两人默契地选择给对方那个吻的时候在一个月夜。
生涩的吻，带着最最纯粹的情感。
对于这样一段爱恋而言，文天的旁观止步于此，而后走出了修道院。
“走吧。”
伊利希尔在修道院的花丛边上伸手去探那朵红花中央的白花，加涅见到这动作之后伸手摘下白花，递给伊利希尔。
这个时候伊利希尔脸上的神情就不只是疑惑那么简单了。
“她并不是想要摘下这朵花，只是想要触碰而已。”
加涅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我知道，你现在有些难以说明的感受，但我更希望你将她看作一个可爱的普通小姑娘。”文天接过白花，与加涅并行。
对于他所看到的，所了解到的，文天并不想说，也觉得这不是他能够以传统的方法来解决的。
“我以为你会有什么好办法来解决我所面临的问题。”在人前，仿佛失去一半世界的痛感被迫隔绝开来。
可是作为唯一一名混种而言，大多数时候，那种痛苦的噬咬来得长久且汹涌。
“你尝试过用自己的双翼飞到想去的地方吗？”
“或许它们还是更适合用来授予力量，召唤群星。”
“不，这对羽翼最最关键的作用就在于飞行。”
“我能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地方。”
“撒冷的结界？”
“这种东西，你觉得它存在，它就存在，你觉得它不存在，它就不存在。”收尾人诱导着，如同伊甸中的蛇，固然是在诱导所谓的罪。但也将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加涅看向天空，当他张开双翼时，金色的碎屑自天空碎下，洒满整个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