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焉被禁足于祥兰殿，早就叫赵图南觉得此事蹊跷得很。她自然是不会相信萧淮对外传出的旨意。若只单单因为那么简单的理由，萧淮是决不愿意搭上两国友好这件事情作为任性的筹码。定是有其他更加深层次的原因。
见萧淮今日对她讲起凌霄的神色，赵图南隐隐感觉，她一直想要去验证的那件事情，怕是萧淮就有所察觉了。如此也好，倒是省的她与纪殷正面产生冲突。她若和她产生了冲突，只怕，便再不能以公主殿下的身份去压制她的行为。
她匆匆回到堇禾殿，便要展开纸，执笔写出菱袖酥的做法。唱晚便在一旁，不情不愿的给她研墨，“娘娘，咱们又何必理那凌嫔呢？这是您和王上的回忆，您当时可是研究了许久。怎的这般随意就亲自写了谱子去给她？咱们这时候要对外才是。”
赵图南头也不抬，“既然她想要，那咱们给她就是。无需因为这种事情置气。”
唱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以往菱袖酥是娘娘一人独有的，王上也喜欢的紧。可是如今，她如果会做了的话，以后王上再想起这道点心，想到的人可不一定会是娘娘您了。”
“本宫不在意这些事情。”赵图南抬起手，动作优雅，将笔放好。“待到这墨迹干时，你便随本宫一起去卧云殿吧。”
唱晚鼓着嘴，见赵图南态度实在如此，“奴婢明白了。”
她二人在宫里等到了戌时，堪堪出门。这时候天还是暗的很快，抬首便能见到几颗稀朗的星星，布在夜幕之上。
唱晚手中提着一盏绘着白莲的灯，与赵图南在黑暗幽静的宫道上行走。一阵风拂过，莲灯中的便灯火摇曳着，险些灭了。宛如黄泉末路之上的鬼灯一般。
赵图南的心里头，自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释然。但是白日里萧淮的表现确实叫她心里头不再像是蒙着一层布似的难受。
凌霄住在偏殿，与萧淮也算是隔着点距离。赵图南先去了正殿书房，小庆子彼时正守在门口。见赵图南来了，立刻眯着眼睛，好声好语说道:“淳嫔娘娘，您今儿来的真是勤呐。”
赵图南望着紧闭的门，问小庆子，“王上现在还在忙吗？”
小庆子道:“王上今日用完午膳之后，便忙到现在了。今儿实在是谁都不肯见。”
赵图南蹙眉，又往那紧闭的房门很担忧的望过去。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让小庆子去跟萧淮说她来了。
小庆子见赵图南思虑的模样，也接口道:“淳嫔娘娘请放心，奴才会去告诉王上您来过的。”
“不必了。”赵图南轻声说道:“莫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去打扰王上。”
“奴才明白了。娘娘这样替着王上着想，等王上忙完这一阵子，一定会去看望娘娘的。现在这外头天寒露重，还请娘娘早些回宫。以免身子受凉，伤及腹中的小皇子。”
“本宫明白了，有劳庆公公关心了。”她转身作势便要离开，忽而又回首，状似毫不经意的问道:“凌嫔是在偏殿对吧？”
“回淳嫔娘娘的话，凌嫔娘娘正是在偏殿。”
“那好吧。本宫来都来一趟了，今日中午见着凌嫔没能好好打声招呼，现在便去拜访拜访吧。”
小庆子心领神会，“娘娘，您这边请。”
饶是赵图南熟门熟路，现在依旧得装模作样的由着小庆子将她领过去。刚一进殿门，便闻到屋中有一股花草奇香。奇怪的是，屋里的花儿并不多。若是能发出这般浓郁的味道，只怕不是花儿了。
赵图南站在门口，轻笑出声，声音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妹妹，本宫来了。”
凌嫔在屋里头听见声音，立刻便出来了。“淳嫔姐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赵图南扬了扬手中的纸，“妹妹难道忘了？今日中午，你不是问本宫要菱袖酥的秘方吗？本宫方才在宫里写了，就给你送过来了。”
凌嫔满脸堆笑，“这怎么好麻烦姐姐？！是妹妹自己说的玩笑话罢了，还劳烦姐姐亲自过来跑一趟。真是叫妹妹羞愧不已。”
“都是自家姐妹，无需客气些什么。”赵图南握着她的双手。
凌嫔这时候才仿若大梦初醒，连忙叫她身边的侍女，“采竹，你快去沏茶。”她又对着赵图南说，“瞧臣妾这个脑子，外面冷风这般，姐姐披风而来。竟是只顾着在门口叫姐姐同臣妾聊天。姐姐，快进来吧。”
赵图南半推半就的，也就真进去了。她不动声色的将屋里的陈设看了一圈，不愧是卧云殿的东西，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
萧淮对待凌霄也是真舍得。
赵图南的心里突然模糊的闪过这个念头。她摇了摇头，飞快地将这个念头否决了。这种小肚鸡肠的嫉妒想法，还是少有一些的好。
凌霄正是说着自己的话，说到开心之时，见坐在对面的赵图南摇首。立刻便停下了话头，问道:“妹妹刚才可是说错了什么吗？”
赵图南回过神，“没什么。只是本宫见到妹妹这里陈设华贵，一时间有些愣了。”
凌霄遥望四处一圈，略带歉意，“臣妾不想这样的。”
“对了，”赵图南换了一个话题，“你这儿怎么这么的香？！本宫瞧着你这儿倒也没什么花花草草。怎闻起来就这样花香浓郁，是你新调的香吗？”
凌霄微微一笑，“确实是臣妾新调的香，姐姐若是喜欢，臣妾便把它制成香丸，这样留香还能更持久些。”
赵图南道:“如此，倒叫本宫不好意思了。”
凌霄也道:“娘娘方才也说了，都是自家姐妹。娘娘可千万不要客气。这香您尽管拿去，若是喜欢，以后臣妾还可以为娘娘调香。”
赵图南忽然发问，“从前，在王上正殿书房里燃烧的香，是不是也是你调的？”她双目如炬，死死地盯着凌霄的脸。凌霄依旧泰然自若，“确实是臣妾调的。臣妾也只有这一项雕虫小技，能引得了王上的注意罢了。无非是奇技淫巧，不足以挂齿。”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香，治的好反倒有奇效，宁心静气，安神养眠都是不在话下的。只不过有些香，凭着制香人的心思，反倒可能生出害人的祸端来。”
凌霄放下手中的东西，像是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她瞪大眼睛，“姐姐这话在宫里头可说不得。要是被什么有心之人听了，对号入座。伤害姐姐和姐姐腹中的胎儿该怎么办？”
赵图南听她此话，只觉得意味深长。她顺口说道:“在卧云殿，王上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的有心之人呢？妹妹难道是想提醒本宫，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凌霄浅笑，“人心隔肚皮，自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臣妾从前是宫人，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真可谓是痛彻心扉。”
“倒不曾想，本宫今日才与妹妹有点接触。竟是聊到了这样深刻的事情。”
凌霄道:“今晚夜色醉人。许是臣妾话太多了吧。”
“本宫还记得，第一次在常知忆那里见过你。那时候你穿的衣服，还是最低等制的宫女服装。你一直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却在后面突然出现，帮本宫重整证词。后来再一见面，你已经变成了王上身边的贴身宫女，连瞧着眼梢都带着自信飞扬的色彩。再到现在，与本宫一起聊事情。想想从头到尾，本宫都觉得恍如置身一场梦境。”
“臣妾又何尝不是如此觉得的呢？”凌霄笑道。
赵图南道:“今晚天色不早了，本宫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什么事情，去堇禾殿找本宫就是。”话音刚落，赵图南却突然摇头，“瞧本宫说的是什么胡话？你现在住在卧云殿偏殿，有事情自然找王上了。”
“再过一段时间，王后娘娘的寿辰礼便要开始了。”
赵图南颔首。
这柳珺荷生辰其实早就过了。只是那段时间，正好碰上唐陵照和楚梨焉双双被禁足。又有她赵图南方才才从察镜处出来。后宫里头一时间有些乱。柳珺荷原是想着，她们这几个压风头的如今不在，寿辰自然要好好办起来。虽说如此，她的方案都也不算奢华，如果要这样办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是彼时，萧淮还在因为萧熠出逃的事情焦头烂额。自然对柳珺荷这般轻松的态度深痛恶绝。柳珺荷见到萧淮动怒，便也没有办寿辰。到后来，萧淮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亦然说了寿辰礼自然是要办的。只是现在，尚且将萧熠这般恶贼铲除，国库金额尚有地方存疑。柳珺荷立刻便言明，一切从简即好，只要宫中后妃聚一聚便行。
凌霄突然赧然一笑，“臣妾见识浅薄，眼里看到的好东西，在娘娘们看来尽是一些俗气之物。王后娘娘这次寿辰，该选择什么样的礼物，还请姐姐日后略微点拨臣妾一二。”
“这是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