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总督府邸门口极其热闹,与街巷中的荒凉成了鲜明的对比。
府邸正门大开,烂柿子、烂梨和臭鸡蛋作陪,门槛子上还挂着大白菜叶,活脱脱一副盛世之宴的景象。
太子殿下一行人策马停在正门前,震惊得呆楞了片刻。
“去看看府里还有没有人?”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是。”
领路的随从翻身下马,艰难的跨过散发着臭气的各种蔬菜水果,大步向府内跑去。
“这两江总督再有错处,也不能让百姓这样对待。你去江城衙门中把府尹给我请过来。”
太子指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
“是,太子殿下。”
那侍从得令驾马,转头便向江城衙门奔去。
“太子殿下,门房不在,院子里也没有小厮、婢子之类伺候的人。”
刚冲进去的领路人,很快便跑了出来。
“那这府里可是空了?”
太子殿下想了想问道。
“回太子殿下,这院子还挺大的,小的还没能仔细查看,乍看上去倒像是个空府。”
“堂堂两江总督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不会的,陈阁老不是那样的人,进去分头找找看!”
太子殿下翻身下马,带着人冲进了两江总督府邸。
其实也不是急迫着想找人,只是门口腐烂的气息过于刺鼻。
进门后才发现,不止是门口淤积着那些不知放了几天的蔬菜水果,连院子中也弥漫着那股腐烂的气味。
还有些喜食烂菜的蝇虫,嗡嗡的飞在空气之中。
太子勉强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树下站着,看着手下的人一间一间的搜着房间,心中莫名凄凉。
陈阁老虽然对此次江南暴雨的预计失误,但还未酿成大错,就已经被百姓如此糟蹋。
几十年的英名毁于一旦,实在是可悲可叹啊!
“哐当!”
从太子殿下身后紧闭着的房门中传来了似乎是什么东西倒下了的声音。
太子猛地转身,向门前走去,伸手一推,发现门已经从里面下了栓。
然后太子就跑到窗户处,用匕首戳开了窗上的绢布,将眼睛凑到了孔中,向屋内看去。
正大光明匾下,吊着一个人。
“快来人,这里有人。”
太子被惊得向后退了两大步,赶紧招呼着在府内到处跑的侍从过来帮忙。
几个人冲过来,一起用力去撞击房门。
“轰……”
房门应声倒塌,几个人踏着碎裂的木板站在门口处。
一位头发花白的垂垂老者被一抹白绫吊着,头仰向房梁处,张着嘴,紧闭着双眼。
“快救人。”
太子看着呆愣的众人,赶紧喊道。
然后几个人就七手八脚的冲过去把人抱了下来。
那人自然就是两江总督陈阁老。
脖子上殷红的淤痕和紧闭的双眼,彷佛在告诉众人他已经站在鬼门关处了。
抱着陈阁老的侍从,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就用手掐住了人中。
没一会儿,躺在地上的陈阁老便苏醒过来,正看到太子殿下蹲在自己的身前。
“太子殿下?”
艰难发出声音的嗓子和小心的试探,让人对这个垂暮的老人心生怜悯。
“陈阁老,你何必如此啊!”
太子痛惜的说道。
陈阁老呆愣了片刻,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自己仍在府中。
便开始看着太子殿下无声的哭泣,眼泪从瞳孔中掉落,鼻涕也从鼻子中涌了出来。
“哎,先扶阁老起身。”
太子看着老泪纵横的陈阁老,愣是一句重话也不敢说。
只得安排手下的人把躺在地上的陈阁老,扶到了椅子上。
“殿下,府尹带到。”
那侍从揪着个布衣男子,跑进了一片狼藉的屋子里。
“臣,拜见太子殿下。”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背着蓝色的小包袱,颤抖着跪在地上。
“你就是江城府尹?”
太子走到堂中椅子上坐下后,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
“回太子殿下,臣是陈家二房的小勇,当年您还夸过我,今年也是刚到江城。”
那人涎着脸,努力的挤出了笑容,对着太子殿下说道。
太子顿时黑了脸,阴沉沉的看向刚刚去请府尹的小侍从。
“回殿下,衙门已经空无一人,询问街边百姓才知陈大人的府上,一路赶去时发现陈大人正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你打算去哪啊?”
太子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向跪在地上的陈大人扔去。
那茶杯正中在陈大人的头上。
“啪”的一声,碎落在地。
陈大人颤抖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血!”
凄厉的叫了一声后,便晕倒在地。
看到这位陈大人晕倒,太子更是气的难以呼吸。
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几圈,仍是愤愤不平,就一脚踢向晕在地上的陈大人。
但陈大人仍安安静静的晕着,一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他给我弄醒。”
太子怒声说道。
“是,太子殿下。”
几个侍从刚走上前去,打算将陈大人抬到院中处理时,就听见陈大人发出“诶呦诶呦”的呻吟声。
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殿下,陈大人醒了。”
侍从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转过身去看陈阁老的太子殿下说道。
“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了?”
太子转过身来,冲到陈大人的面前,一脚踢在屁股上。
他整个人被这一脚的力量带离了地面,又“啪”的落回了地上。
然后就“诶呦诶呦”的叫唤了起来。
太子长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用力按了几下额头。
“滚过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大人连滚带爬的蹭到了太子殿下的附近,看了看仍坐在椅子上顺气的陈阁老说:“不知怎么陈阁老误判导致暴雨淤积堤坝的事儿被传了出去,几波百姓就把两江总督府邸弄成了这个样子。”
“城防兵呢?百姓冲击两江总督府邸,你这个做府尹的干什么去了?”
太子殿下瞪着眼睛,看着跪在脚边的陈大人,似是随时要一脚踢过去的样子。
“暴雨连月,臣唯恐决堤,害了这一城的百姓。早就安排所有的城防兵都去运沙石坚固堤坝了。”
陈大人可怜巴巴的说道。
“那怎么进城时连基本的巡查也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