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挂掉电话之后并没有立刻睡觉，她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偶尔眨一下眼睛。
人类的行为习惯她一直都在适应，情绪反应也在学习，但这些都是抽象的。
当她无法很好的面对对方的情绪时，她就还是会反思她是个人类了吗？
刚刚小刀的情绪就非常不好，她可以感知到，可是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于是逃避了询问，选择了你不说我不问的态度。
这样是对的吗？
季舒闭上双眼，调取精神力给自己查找资料，她不喜欢自己有逃避的心理，她有能力去搞清楚事情就应该去学习解决问题。
这样她才能让自己成为更完整的人类。
最后也没找到什么知识点，但她选择了一个词：顺其自然。
也许她当时没有做得最好，可是小刀之后的情绪反应明显正常了，这样的反馈是好的。
成为人类的路好像还很长远。
早晨过后，季舒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扬国张教授。
季舒的张老师。
“你这是要气死我吗？”张老师将文件袋扔到她床头柜上。
季舒也被张老师的突袭搞得一愣，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火急火燎的开口了，那连贯的用词一点也看不出对方上了年纪的状态。
肺活量很好。
估计一时半会气不死。
当然，她不敢说出来。
“你有没有良心啊！出这么大事不跟我说！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张老师拿出自己那台智能机，字体老大的，上面的大字是学校论坛。
“要不是你那个软件，人陈主任看到了，提了一句，我都搞不清情况！要不是陈主任跟我说！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了？”
学校论坛里有流传季舒的那张车祸照。
当初休学的时候，作为年级里比较风云的季舒，自然引起了一场轰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带了个孩子休学的。
关于孩子还有的人在暗地里嚼舌根。
可是都被张老师怼了回去。
因为季舒太优秀，那几年大学时光完全是活在众人的目光下，完全不可能是什么私生子，还搞些不清不楚的人际关系。
这次车祸事件太轰动了，之后照片和采访视频出来，学校里的论坛才会又有人开始议论季舒的事。
张老师也是看了论坛才知道季舒出车祸了，而且是真的九死一生！
她前天打电话的时候居然提都不提！
真是气炸了他！
昨晚匆匆忙忙的跟人打听了医院，焦急的等了一晚上，才熬到早上来看季舒的。
结果？
季舒一脸悠闲的和小朋友看动画片！
季舒一脸无辜，只能先将季葵哄下床，她有点吓到了，温声说：“宝宝，你去削个苹果给张爷爷吃。”
张老师这会出了气，缓过来了，也注意到病房还有小孩，也只能憋住话，将手里那袋苹果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柔和的说：“小葵先去吃点水果，爷爷带了新鲜的。”
“哦，谢谢张爷爷。”季葵小声的应了声，显然还没从张老师的轰炸中缓过来，但她还是习惯的听从季舒的话，去给张老师削苹果。
“老师，你先消消气吧，你这么早来没吃早餐吧，一起也吃个苹果。”季舒连忙转移注意力，再接再厉的说：“我那个软件您感觉怎么样？”
张老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套路，前天她就是避重就轻的，现在又来这招，他表示不接招，哼笑一下，说：“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先说说现在怎么回事吧！”
“额，就双腿骨折，再过个月就好了。”季舒实事求是，避开了之前几近瘫痪的情况。
张老师认真看她几眼，又看了看她打着石膏的腿。不太相信，拿起一旁的病历，当看到最早时候的情况，心里堵得慌，那一行行冷冰冰的病况说明，都在述说她当时的情况其实很危险，很煎熬。
可是那些都已经缓过去了，而且现在她也没说谎了，也就只能淡淡的点头，算是饶过她了。
他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她死掰这个事。
“你以后不许瞒着我这种事，知道了吗？”张老师放松下来，也是疲惫的坐到椅子上，抬手拉了一下衣领，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子没有翻好。
“怎么医院没通知人照顾你？”他捣鼓了一下拉好衣服。
“我手机当时已经坏了，卡都找不到了。”季舒看他平复了心情也放松下来，随意的找了个借口。
张老师终究是年纪大了，他忙碌了一整天，结果临到晚间时候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前一晚就这么生生煎熬了一宿，满脸疲态怎么也挡不住，现在状态看起来比季舒还要虚弱。
“你手机拿来。”张老师半信半疑，伸手跟她要手机。
季舒听话的拿过手机递给他，然后就见他也不怎么熟练的操作手机，按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号码排到了紧急联系人那里。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鼻子有些酸了，眼睛里好像开始湿润了，有什么东西在积攒着。
心里也是涨涨的。
季舒认真的看着这个老人。
他真的老了，常年面对电脑工作，眼睛虽然还看得清，可是却戴着厚重的眼镜，鼻梁上也有印子。
他平时应该严谨的着装今天格外的凌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着急了。
“老师。”季舒不由自主的喊出声。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尊敬。
张老师抬头看过去，被她突然这么正式的语气叫得有点出神。
“老师，谢谢您。”季舒脸上的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情。
柔和得像一阵风，沁人心脾。
季舒记忆里不是没有那些温暖的回忆，只是那些回忆终究和现实不同，这是她第一次直面一种感情。
张老师给予的关怀是超出正常老师的关怀，他的情绪告诉她：她是他要关心的亲人。
他不曾表示过什么，因为他知道季舒沉重，不想再感受亲情，他隐约知道季舒害怕失去。
所以他总是挂着老师的身份有分寸的关心季舒，曾经的她太沉重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也是害怕失去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