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我是真的很相信这句话。
我不晓得一般孩子是什么样,反正我了犯错被爹娘教训了,肯定会乖乖听话的。可我没想到的是,晚上去吃饭又碰见了那小子。
他好像在特意等我,因为他就坐在客栈对门的石墩子上,见我出来很兴奋,一个劲地冲我挥手。我无视他,转过头继续走,暗自加快了脚步。走了一段距离后,我回过头看了看――那小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觉着无聊,去别地玩了吧。
我以为我们两个已经不会再见面了,一面之缘分就此结束。然而,我还是太嫩了点。
在我吃完饭往回走的路上,有一条小巷子。平时也没什么人,就是给住户堆杂物用而已。平常走过那我都习惯去看一眼,虽然没什么好看的。跟往常一样,我又转头看了看小巷子,只那一眼我这辈子就再也忘不了了――素衣淡妆的女子犹如一朵浊世之莲,出现在这一条破旧的小巷之中,是那么的惊艳。那张脸似曾相识,我不禁看的入迷。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她莞尔一笑,笑的我呼吸急促。
接着发生了另一件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事――白衣女子表情突变,由喜转哀。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向我,这一手让我猝不及防,只见她扑向我怀中,顷刻间就哭得梨花带雨。哭声之大以致整条街都看向我。
我想解释,可我来不及解释。因为她先说了,不能叫“说”,而是叫哭诉。
她哭诉:“你这个负心人!骗了奴家的身子,还想一走了之!还说要去进京赶考,其实就是想甩掉我!你让我如何见人?你说!你说啊!”
说?我说什么?怎么说?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打得我一脸懵。女子打完,转头意欲离去,我见着如此想拦住她问个清楚,手刚搭上她肩,她转手又是一记耳光。
您走,您走。慢走不送。
我揉揉脸,好像有些肿了。众口悠悠得,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我还在想是怎么一回事,以及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迎面走来两个壮汉,二话不说架着我就钻进了旁边一条巷子。
面前是那个白衣女子,正俏皮的坐在一个废弃的木箱上。看我被带来了,从腰间扯下一个钱袋扔给了那两个壮汉。
“两位兄弟,谢了。这点钱不成敬意,拿去喝酒吧。”
“好说。以后有这种事还记得叫我们。”
“一定。”
那两个壮汉就这么走了,留下了我和她。此刻我满肚子疑问,上前一步问道:
“你到底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笑笑:“你想不起来了?”
“敢做敢当否?”
“敢!”她从箱子上下来,挽起披肩的长发束成一结。冲我一笑:
“现在想起来了?”
“是你!”
“是我。谢谢你请我吃饭。”
“你个白眼狼,小畜生!”
他不怒反笑:“你这可有辱斯文啊。”
“我的斯文已经被一个相公当街给毁了!”
他说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没做过这亏心事,担心什么?”
“你试试!”
“打住打住。我找你不是来吵架的,是有正事要商量。”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令尊已经来赔过礼了,你有事找我商量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见我,何必搞这一套。”
他倒是委屈了:“这是怕你气还没消嘛。”
“可是这么一出,先不管之前的了,新‘气’又来了。”
他嘟着嘴,不说话。
“说吧。”我说道:“找我做什么?”
“咱们边吃边聊吧,我都饿了。”
“你有钱吗?”
“有的。”他一拍胸脯:“我请你!”
还在昨天那家胡辣汤铺子,要了两碗。他这次没有像昨晚一样那么饿,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可能他还是个“女儿身”的原因。
我喝了两口,感觉腹中暖暖的。我问道:“说说看吧,到底什么事?”
“嗯――”他憋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要进京赶考,对吗?”
我点点头:“是啊。明年会试,三月。”
“那你能带我走吗?”
“你要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要是嫌麻烦,就把我带离这个小城,等走远了,我自己去我想去的地方。”他末了加了一句:“我有钱,不用花你的盘缠。”
“你一个孩子要去哪?再说了,为何偏偏找上我。”
“你是个好人。”
“何以见得?”
他很诚恳地回答:“就冲你乖乖被我骗吃骗喝,就看出来你心地不坏。”
“这只能看出我可能是个蠢人,见不得有多心善。话说回来,我还是好奇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你爹同意吗?”
“他……我就是为了离开他才想要离开这的。”
“怎么,他待你不好吗?”
“不是……”
“那为何?”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就说愿不愿意带我走便是!”
他倒是被我问出脾气来了。我笑笑:“带一个人上路远行,岂是你口头上说的那么容易。我无缘无故就这么带你走,回头你爹去官府告我是一个人牙子。那官府先把我扣了,再调查我身份。你走不了先不说,这来回要多少时间?我的考试也会被耽误了。”
“这个我有办法解决!”
“什么办法?”
“我们结为夫妻,你就不用被说是人贩子啦!”
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我好不容易咽下去了,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
“哪不行啊?”他低头仔细地打量自己:“我觉得挺好的啊。”
“哪都不行!”我掏出几枚钱放在桌上:“此事休要再提。店家结账!”
“诶诶诶!”他拉住我:“再商量商量嘛!”
“没得商量!”我说道:“开始倒还能商量,可你那馊主意一出,这路就彻底堵死了。”
“你情我愿的事,官府也不好说啊。还是你有家室,不能够接受这个提议?”
我还是直白地告诉他吧。
“你听着。”我说道:“本人非龙――阳――之――好!听清楚了吗?”
下一刻,他的表情异常丰富:先是一愣,接着小嘴紧闭,两瓣唇被压得薄如纸;最后终于是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