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桃似是不愿再跟我们说说他生前的事了。
他总是东扯西扯的聊家常,一个劲地说些他死后的见闻。
说到他死,我也很好奇他怎么只剩下一只手了。还特意去问过他。
“唉――”他叹息道:“以前我是很喜欢狗的,小时候家里还养过一只,可惜病逝了。没能救的了它。”
“这跟我问你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我怎么死的我不想说。反正也不知道死了多久,醒来就发现自己就剩下一副骨架子了,还不能动。
我那时候整天怨声载道的,谁曾想不知从哪跑来一只野狗,叼走了我一根肋骨。没过两天,就天天有狗过来。来一次,就少几根。万幸这只手深埋泥中没被它们给夺了去。”
我很吃惊:“连头都给叼走了?”
“哦,这倒没有。我醒来就没头。”
我有些同情他:“这还能找得到吗?”
“看来没可能了。狗都喜欢把骨头深埋在地里的,而且我也感觉不到身体的其它部分在哪。想找,根本没可能。”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能看见我们?”
“能啊,而且看得很清楚呢。”
“你就剩一只手怎么看见的?”
“我就剩一只手还活着呢,能看见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神奇。”
他来了兴致:“你见过的神奇之事还少吗?诶,什么时候也跟我说说啊。”
我颇为得意:“那说得可就多了。三天三夜也不够啊。”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命中当有此劫啊。”
“劫?”我顿时疑惑:“你把这些称作‘劫’?”
“难道不是么?常人能遇上一两这事就已经很排斥了,偏偏你不同。好像不是你碰见了它们,而是它们排着队来找你似的。”
他说的听起来有那么点道理,仔细想想确实有那么点。
莫非我真的该碰见这些事,遇见那些人?
“诶诶诶,有好看的姑娘,跟过去,跟过去。”他在我怀中异常地激动。
“圣贤书你都白读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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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很晚才回住处,这全赖古桃。
他说要看姑娘,我跟上去了;然后他又看到一个,我又跟上去了;接着又看见一个,这次更过分,直接要我去问人家芳名。大半的时间都浪费在跟踪姑娘家身上去了。我累的半死,他倒逍遥快活。
“你啊,一看就是常年不动,才走了多久,就喘了?”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当年就该被狗叼走剩下的那只手!”
“呜――好伤心啊。”
“你连哭都掉不出一滴泪,装什么!”
“好了好了”田芸芸给我到了杯水,我这时才想起嗓子早就干的冒烟了。道了声谢,借过大口饮了起来。
“饿不饿,我去要些吃的吧。”
“最好,有碗肉丝面更好。”
“我去让厨子给你做。”
“那我要豆沙包。”
“你?”我看着古桃,一只骷髅手竟然还要吃东西。不能相信。
“实不相瞒,我真的会饿。”他一跃而起,落在我肩上。用指头戳了戳我的头。
“后生”他说:“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转头他又吩咐田芸芸泡壶新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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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芸芸没去就就回来了。
豆沙包现成就有,因为老板喜欢吃,所以天天做;肉丝面做起来也不费功夫。
最兴奋的还是古桃,见着田芸芸端着一盘豆沙包,高兴的在桌上跳舞。但请相信我,你这辈子也不会想知道他跳的是个什么样。
“嗯,闻着好香啊。”他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却烫得差点从手里掉落。
你可想象一下:一只手长在一个看不见的人身上;那只手拿着包子往看不见的嘴里送,一口一口地吃了个干净;临了还捧起杯子喝了口茶。
没有什么比这还诡异的了,可我看得却波澜不惊。我甚至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满足。
此刻,他亦如再世为人一般。
“吃饱了?”我问他。
“他”摆摆手:“我已经不知何为饿了,也没有吃饱一说。还好,还能吃的到它的味。”
我给他添了茶:“你倒是活成了人人希望的样子。”
“我这样还算活着?”
哦,他一直是当自己是死过的人。
我笑道:“都说‘人死,形神俱灭’,你这样应该不算的。”
“听着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我笑着饮了一口,抬头看见“他”在打量着自己的手。
“真的,有时候越看越害怕。”“他”说:“自己明明已经不是人了,却好端端地活着。
究竟是我犯了什么错,阎王爷不要我;还是其它什么事。”
“我想,没有。”
他不屑:“说得这么认真,你又不知道我的全部。”
“那你可以告诉我啊。我不就知道了。”
他没说话,只是在小口地饮茶。一点点的,茶水流进了那具看不见的躯体。
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他”停住了,似是在思考。
我道歉:“是我唐突了。”
“无妨,只是……只是之后的事我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
“那就不说了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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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去街上买些东西。顺便找找有没有途经于此的车队。
我带上了古桃。他似乎不用睡,因而一夜都在桌上静默着。跟他搭话,他也不说。
看来是因为昨日我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真是蠢。
市集上卖的东西还是很多的,文房四宝,古玩字画,应有尽有。市集虽小,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诶,古桃。”
“嗯?”
“有好看的姑娘欸。”
“哦。”
没想到现在连美人都吸引不了他了。
我放弃跟他搭话,专心去找车队。运气不错,有一队要运货北上,现在此休息,运交带来的货物。车队把头人很好想,我们聊的也很投机,我跟他们谈好了捎我一程,明日出发。
回去路上,我买了几个豆沙包,打算用这个看能不能套古桃说话。
突然,他很激动地在我的怀里不住的搔动。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也不说,只管往领口爬去。
我欲再问,却被人先问了:“哟,这不是林宣吗,还没走吗?”
是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