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疆之域,是个巫蛊之术盛行的地方,而我是大疆的焚骨姬,焚骨姬是姬氏女巫代代相传,焚骨姬通过追魂书的指引来抓捕迟迟未步入轮回的亡魂,并将其焚骨,逗留人世间太久的亡魂只有经过死火的焚烧,才能步入轮回。
其实说白了,我就是个捉鬼的。
只是,作为巫术颇高的焚骨姬,我也会遇到道行比我还要高深许多的,不想焚骨入轮回的“千年老鬼”。
而这次遇到的是个极其顽固的恶劣分子,虽不是千年老鬼,却也是曾经修行了六百年的鬼,这个老鬼叫沈青山,剑宇星眉,鼻骨深邃,一袭白衣,笑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若不是他出现时带来的阵阵阴风,我都会觉得他是个修仙的道人。
第一次见到沈青山时,是在孤山的山顶上,山顶仙泽缭绕,有一木屋,而他坐在木屋前通体透明的灵石上弹着古琴,他的左手腕上隐隐约约有一红色丝线,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熟。
在他奏完一首曲子时,我便从手掌心捻出一丛死火,大声道:“再谈一曲便送你入轮回吧。”不料他冷冷地说了个“滚”字,便用一阵强大的阴风将我推出孤山,我四脚朝天地摔在孤山下的野草地上,浑身沾满了枯草屑,我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枯草,上一秒还在想老鬼果然单身久了,对女孩子都这么狠心,可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囊,下一秒却颓丧极了,这么难搞,我该如何是好啊?
直到那日我与一恶鬼斗得激烈,快要落到下风时,他出手救了我,我抱一桃花酿与他道谢,才与他正式“结了交情”。
后来我们总是坐在孤山顶的那块大灵石上,晃着双腿喝着美酒,看着云泽飘飘,吹着拂面之风。
我总是问他为何迟迟不想焚骨入轮回,他从未答过,后来大概是被我问烦了,他便伸出左手腕,朝我晃了晃,那红色丝线泛着金光,我恍然大悟,这竟是月老的红线,感情这老鬼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啊。
沈青山好像猜到了我在想啥,伸手弹了弹我的脑袋,“别想太多,没什么心上人,她早就不要我了。”
不知怎的,我竟觉着可惜,故作爽快地拍了拍沈青山冰凉地背,安慰他道:“没关系,改明儿本大巫师亲自给你介绍几个漂亮女鬼,然后送你们一起去投胎,包你满意!”
听了这话,沈青山瞬间黑了脸,阵阵刺骨的阴风从四面八方朝我袭来,我赶紧抱紧自己,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哆嗦道:“青山大哥我错了,饶了小弟吧。”我可能是历代焚骨姬中最窝囊最没骨气的一个吧。
沈青山冷哼一声,“最好不要再给我提这件事。”
我连忙叩谢:“好的好的,小弟保证不会再提了。”
“谁要你当小弟了?”沈青山轻蔑地瞅了瞅我,“资质太差,你不配。”
我面带微笑尴尬地点头应着:“是是是,我不配。”我暗自愤懑着,此鬼简直欺人太甚。
沈青山忽然伸过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摸阿猫阿狗那样,莫名地慈祥地笑着,让我害怕地缩脖子。
“姬,再给我些时间,若她真的回不来,那时你再送我去黄泉也不迟。”他的眼睛看着我,却好像透过我,看向那个她,不知怎么的,我竟有那么些许低落。
我撇撇嘴,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地样子说:“那行吧。”
沈青山拿出一支玉笛,吹着我从未听过的曲子,却又觉得甚是熟悉,袖中的追魂书隐隐不安地轻微颤动着,似在提醒着我什么,可是提醒我什么呢?我暂时也无法知晓,只知道这一刻,我大概是喜欢上了这个痴情又俊郎的老鬼了吧。
“姬,你知道我死了有多久了吗?”沈青山突然停下来,偏过头看着我说,“三百多年了,做人时我修行了三世,可是我放弃了漫长无止境的修行,在我第三次轮回之时,我从黄泉挣扎着爬了出来,那彼岸花张着猩红的花瓣,疯狂地追着我生长,想要把我抓回去,不过还好,我成功地逃离了黄泉,来到了人间,我花了百年修养自己这副残破不堪的鬼魂之躯。”
这个追魂书上倒有记载,只是被他口头倾述,竟有些怪异的感觉,总觉着差了什么。
他继续道:“后来,在我做鬼的第一百个年头,我遇到了一位女孩,她不懂巫蛊之术,只是个一心想救人性命的平凡女药师,可是她因为我,却被族人用蛊虫蚕食她的双眼,脑髓,再用死火将她活活烧死。”
沈青山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有些阴翳,他的悲伤将我浸染,我却无能为力,我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慰他,却又发现自己或许并无资格安慰。
离开孤山的时候,我想,他所说的后半部分,便是被族人刻意隐藏的,可为何既然要隐藏这件事,又要让追魂书显示出来,让我一步步地接近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