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其在浴室外面正跟着音乐哼着歌。
我把吹风机关了,一边拿手梳着没干彻底的头发,一边走出去看他叼着烟正在看书。
“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我走出在地垫上擦了擦拖鞋,坐他旁边点了根烟。
“一月二十号。”他把书放下,伸了个懒腰,搂住我亲了一口我后背。
“我们也差不多。”我点了点烟灰,拿起他的书在手上翻了翻。
茨维格的一个女人一生的二十四小时。
“快期末了,你们是不是没课了,要不要到我这复习。”他把嘴唇贴在我肩膀上,含混不清的问我。
“我觉得我们专业特没劲。”我翻开书开始看目录,是短篇小说集。
“那你想做什么?”陈其问我。
“废物。”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又看了看书的简介,拿起来问他。“这是不是写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那个作家?”
“对。”
“你是不是觉得那篇特别浪漫。”
“对。”他眨了眨眼睛。“我觉得那个故事很完美。”
我猜到了,笑了笑,没说话。从他怀里起身,拉开窗帘往外面看。
外面是小区的儿童乐园,滑滑梯和跷跷板都是明亮的黄色和蓝色。但在黑夜里,如同恐怖片里的布景一样。
他把书放旁边,躺在沙发上含笑盯着我。
“你以后想做什么吗?”我转头看他。
“去公司上班呗,我以后想和你生活在一块。”他无比温柔的盯着我。
我没说话,又扭过去看对面的居民楼。无数相同的楼层密密麻麻的排布在地上,连窗口看上去就大同小异。他们如同墓碑一样矗立在黑夜之中,沉默不语。我突然觉得喘不过气,猛抽了一口烟。
“你说,从对面看,能看见我们在哪个房间吗?”
“我永远能看得见,你在哪个房间。”陈其起身,抱着我的腰,下巴枕着我的太阳穴。他的手指掀开我的背心,停留在我赤裸的腰腹上,温热的手掌透过肚脐眼,把足够可以依靠的温度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这是一句无比温柔甚至足以让人沦陷的情话。可惜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我只是在心底发出了一声冷笑。
期末考的那段时间,我把一些东西都搬进了陈其的房子里,我们开始了过早的同居。
那段日子我现在回忆起,也和大部分人的同居生涯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大学的闲散时光足够我们肆意挥霍着光阴,每天睡到很晚才起床。
陈其喜欢给我念书,尤其临近夜晚,不见太阳,隐隐约约透出暗色的天光时。我们也没有开灯,在赤裸的傍晚里,听他一字一句读着他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各色各样的小说。
他的声音并没有多么好听,中音,轻微沙哑,喜欢吞掉半个音节。
我枕在他的膝盖上,侧卧着透过窗口看天空一点点尽数变黑。我的手掌捏着他的手掌,掌心重叠,纹路相抵。
我们偶尔去见朋友,和他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一块吃饭喝酒。白天我们温习书卷,晚上在电脑上依偎在一起看着各种影视剧。
那段时间我酒喝的也很少,经常放着外放音乐一起哼歌。
那两个星期既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也没有什么抵死缠绵的浪漫。我们只是生活在一起。
唯一称得上特别浪漫的,是有一天的傍晚,我坐在楼梯上哼着歌,王菲的流年。他坐在楼梯的桌子边,温柔的看着我。他仔细凝视着我,他牵着我的手,轻轻放在唇边一吻。他说我爱你。
我坐在那里。那天夕阳特别亮,把房间笼罩在一片温馨的橘色光芒里。我眨了眨眼睛,就看见房子融化成一望无垠的茫茫雪野,而陈其,是唯一燃烧的烛光。我眼光有了泪,雾蒙蒙的罩着眼底一层,我说我也爱你。
如今我回首,前半生岁月里,那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如此安稳充实的年华。
这些天我父母偶尔打电话过来给我,也提及了是否有朋友何时结婚的问题,我对此沉默不言,在几句敷衍的答话之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前几个月,有男孩追求我,我们两个人出去吃了两顿饭,我就再也不想和他接触了。
我无法再同别人一起生活,我在任何一个缝隙里,都能突然看到我曾经和陈其生活的影像。
我们带着墨镜听着歌瞎跳舞。然后一起哈哈大笑,或者相互蜷缩依偎在沙发上,十指相扣。
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年轻,双眸清澈,眉目含情,温柔的看着我。
我把十九岁他送我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他在里面刻了一句小小的“the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