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到:“哦,原来如此。那么你们最近见过面吗?”
“见过,她想找我谈谈。”
“什么时候?”
“应该是七月六号吧,那天是周六,我刚好有空。”
“你们谈了些什么?”
“她想和我在一起,但是我对她真的没兴趣,实在经不住她的恳求才答应见一面的,最后她明白了我的心意,好像也死心了。”
“是在‘兴顺’旅店?”
“不,是在‘稻香’旅店。”
姜凌故意说错了名字,不过此时已经可以确认了,他看向章启陵头顶上方挂着的钟,指针正在滴答滴答地转动。
“请问夏雪出了什么事吗?”
“很遗憾,她被人杀害了。”
“那……太可惜了,她是个很好的孩子。”他露出一脸颓然神色,好像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不过我相信你也很想查明凶手是谁,所以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好的,请讲。”
“您可以保证吗?”
“绝对没有,我以医生的操守进行保证。”
“有可能是那个凶手干的,这个杀千刀的。”章启陵狠狠地锤了下桌子,震得烟灰缸跳了一下。
“您还能记起七月九号中午12点至下午五点之间你人在哪里吗?”
“稍等,我回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好像是排班表。
“那天是周二,我们排班是轮值的,我刚好全天都在值班,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家,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能为我证明的。你说的那段时间我应该在看诊,没有离开过办公室。”
“嗯,这样吗……”姜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希望你们一定要抓到凶手,小雪是个好女孩,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放心,我们会好好查清楚的。不过方便的话,可以和你的那些同事们聊聊吗?”
“啊,当然可以。”
接下来姜凌认真地听取了每一位值班医生的证词,他们都对姜凌怀疑章医生很惊讶,并信誓旦旦地作证,章医生在七月九号那天,直到晚上八点都和他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跑去杀什么人。
于是姜凌和陈雨只能灰头土脸地从医院出来了,章启陵的嫌疑被排除了,他根本没机会犯案。
这下子案情又回到了原点,他们仍然对凶手的身份一无所知。
姜凌往路边的自动雪糕机里投了几枚硬币,拿着两只冰淇淋回来,递过一个香草的到陈雨手中,两人并肩坐在医院门前的花坛边。
“师兄,那个流浪汉大爷后来怎么样了?”陈雨又开始关心起弱势群体,估计看到那种岁数的老人一个人住在小破屋里,没有儿女照顾,所以心存不忍吧。
“他按照流程领到了两千元奖金,韩信那小子挺用心的,帮忙加快了程序,看不出来他长得粗鲁倒是个侠义心肠。”
“我记得他住的长寿路是在那个方向吧。”陈雨伸出指头指了指。
“嗯,打车的话要半个小时吧。”
“希望老人家不会挨饿受冻。”陈雨默默祈祷了一下。
“诶,没想到现代社会还会有分尸的怪人。”姜凌狠狠咬了一口冰激凌,好像有仇一样。
“是啊,分尸这种事情,又累又麻烦。”
“还会做噩梦呢,不过你知道分尸是怎样进行的吗?”
“就是拿锯子锯开吧。”
“好吧,我来给你讲讲,不过你还是先把冰激凌吃完吧,不然我怕你感觉恶心。”
于是两人默默地吃完手中的冰激凌,甜腻香软的口感却没能缓解丝毫焦躁的情绪。
姜凌伸出一根手指,“首先要将死者的衣服完全脱去,避免碍手碍脚的。像凶手那样把尸体分成十块正常来说起码要两三个小时才行。”
陈雨连忙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已经有些作呕的感觉了。
姜凌拍拍她的后背,无奈道:“就这样的心理素质怎么当刑警啊,要是从前听我的,做个文职工作,比现在跑来跑去的要好不少呢。”他连死者的头颅会滚到一边瞪着你这样惊悚的话都还没说呢。
“不是还有师兄你保护我嘛。”
“哼,万一哪天我保护不了你该怎么办。”
“那就换我保护你呗。”
“就你会说话,走吧,我们回警队重新分析案情。”姜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尘土。
等姜凌他们走后,医生们立即看着章启陵的方向窃窃私语起来,有平日里与他关系好的还凑到他的身边,小声询问到:“章医生,这是怎么了啊。”
章启陵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啊,好像是出了点事情,让我协助调查一下。”
“看起来事情还不小啊,来的可是刑警,不会是杀人事件吧。”
“有可能,但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询问的那段时间应该就是死者的死亡时间吧,你们可都能给我作证,那天我一直在医院值班呢。”
“是啊,我也认为你是无辜的,警察一定是搞错了,但是就怕别人不这么认为啊。”说着这名长着一张国字脸的医生瞥了眼其他人的方向。
章启陵也注意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同事们都似有若无地偷偷往这边偷看。
“这又怎么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连警察也只是过来例行调查一下,配合警方办案不是我们公民的义务吗?难道被稍微调查一下就要被扣上罪犯的帽子?”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是相信你,但是谣言害死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马上就要提拔新的系主任了,很多人都卯足了劲的,要是这些事被医院高层知道了恐怕不太好。”他的小眼睛眨了眨,透露出一股担心。
“不就是一个系主任嘛,实话和你说,”章启陵往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能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后,将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个国字脸医生立即眉头舒展,眼角爬上一抹喜色,“真有你的,你能搭上这条大船,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
“呵呵,一个小小的系主任而已,我也不是很看重的,这件事不要和别人提起。”章启陵的话里不无骄傲。
“放心吧,我嘴巴很严的,以后要是平步青云了,不要忘记多提携下小弟。”
“没问题,我们关系还用说嘛。”
“谢谢章哥,我先回去了。”说完国字脸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章启陵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眼睛虽然看着手里的病例资料,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上面。
绝对不能让那位未来的岳父知道这件事情,不然一定会怀疑自己接近他女儿的真实目的,到时候就难办了。
4
在一张小白板上,姜凌将本案的所有关系人都写在了上面,并将他们的照片用磁石吸附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关系网看得人有点烦躁。
“总之目前最大的嫌疑还是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姜凌用笔将章启陵这个名字圈了出来,“他说七月六号与死者的谈判不欢而散,但稻香旅馆的店员却凭着记忆称他们两人离开时有说有笑,死者还挽着他的手,这是情侣才会做的行为,所以我认为他在撒谎。他有着相当明显的动机,即将要和大医院副院长的千金结婚,夏雪虽然年轻漂亮,但终究是个隐患,如果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会对他未来的前途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他现在是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但经过我们的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几乎是完美的,无法找到一丝破绽。所有在当天值班的医生都愿意为他作证,看起来不像存在作假,收买这么多人完全无法想象,所以只能认为他的不在场证明确凿。”陈雨用笔头敲打着太阳穴。
“那么我们是否应该把调查方向放在寻找其他潜在嫌疑人上呢?”韩信活动了一下脖子,抬头望向会议室顶部的吊灯。
“现在距离尸体发现已经过去了六天,仍未发现新的值得怀疑的对象,留给我们破案的时间还剩下四天,可是给我们下了军令状的。”
“投名状都没用了,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个凶手在搞什么鬼。”组员张良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随即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这起案件是近年来唯一一起分尸杀人特大刑事案件,都打起精神来,破不了案谁也跑不了,谁有想法就直接说。”姜凌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其实最想逃掉的人是他才对。
“凶手为什么要分尸呢?”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个问题。
“是说分尸的理由吗?”
“也许是因为对死者恨之入骨吧。”
“可是夏雪这样的女孩,会有那种仇家吗?”
“难道说凶手是个变态,以血腥作为乐趣?”
“不会吧,这么说接下来还会出现受害者?”
“也许凶手就是想让我们这么认为呢,往有精神障碍的杀人魔身上误导。”
“分尸这种事情又麻烦,又费时间,还会弄得自己一身血,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
“把死者分尸切成十段,起码要两三个小时才行吧,然后满身是血的还要赶火车回到沈阳把死者的衣服丢弃。”
“喂,这样一来留给死者的时间根本不多啊。”
“根本就是不可能办到。”
“这样做对凶手又有什么好处?”
“难道是为了伪装或者掩盖什么?”
“有可能,但凶手究竟是想掩盖什么呢?”
“分尸有可能是为了遮盖死者身上的痕迹,让人认为木屋是第一案发现场,实际上夏雪是在沈阳被杀的,然后用汽车运到长春。”
“这种常见的手法已经被排除掉了,夏雪确实是在那间小屋里被杀的,法医说死者死后不久就被分尸了,从沈阳开车运送尸体起码要花费七八个小时,尸体早就僵硬了,这证明当天凶手必定要身临此地才可以。”
“他可以在下班后把回到沈阳的夏雪打昏,抽取一定血液喷到连衣裙上,再把活着的夏雪运到长春。”
“可是章启陵好像没有私家车吧。”
“不仅如此,根据调查发现他根本不会开车,连驾照也没有。”
“这条路看来又不通了。”
姜凌在脑海里将全部细节重新整理了一遍,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却又抓不住,不禁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