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昭昭的人是舒欣。原先是昭昭多嘴问了几句关于舒欣的娃娃亲,惹出了徐北方这号人物。舒欣和徐北方任然保持联系,像是多年好友,彼此说笑分享。所以将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言语间满是褒奖。昭昭又听说他勇气可嘉,在大街上救人,实在是一个好人。而那个救下的人身边有一个丫头,长得挺好看,就是手指头断了一根。
断了的手指让昭昭想起了眉盈,联想到许多事。便有了疑惑,让舒欣去打听打听那名可怜的女子是谁。舒欣还说昭昭心地善良,竟然想当一个活菩萨救济救济人家吗?昭昭实话说:不过是怀疑是我家的姨娘,她身边有个心腹丫头就是断了一根手指。在家时,我与她们有许多过节,现在我也不好去问她,若真的是她我去问,怕她觉得我在笑话她,若是我一直不问,又怕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心肝。听见昭昭这样说。舒欣自然是去徐北方那里跑了一趟。
回来后,将女子的容貌语气等一一学给昭昭看。果然是和赵玲儿一般模样。昭昭听后五味杂陈,才多久的光景,她依稀记得自己让顾汶淮打了一把金锁送给未出生的孩子。可惜,小周逸君是来不到世上了。
后面的几天,昭昭和顾汶淮商议,要回家一趟。昭昭其实不怕见到赵玲儿,她只是怕见到周明朗失望。每一个生命对于子嗣少的周明朗来说都代表着一次希望,昭昭已经出嫁,唯独留下了周逸君一个人,其他大户人家总是多子多孙,唯独周家,像是被什么东西下过诅咒一般,其实在周逸君之后,赵玲儿也有孕过两次,只是后面都莫名流产,原因连医生都搞不懂。
顾汶淮怕昭昭在路上出什么闪失,自己偏偏需要去上海走货,抽不开身,好说歹说让昭昭等他回来之后再回周家,昭昭心里面并不在意:你放心,我的脾气不会暴躁,遇着人多的我叫车夫躲着避开就是了。顾汶淮依旧是不大放心,临行前反复交代了夏天和顾之恩看着昭昭,不许昭昭一个人走出家门。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昭昭也不好拒绝他的关心,索性叫舒欣去追问徐北方关于赵玲儿的身体,又写信给周逸君询问家里的情况。
昭昭果然应了周逸君的想法:出嫁之后变得人情味许多。
且说舒欣受了昭昭的嘱咐,尽心尽力地去询问徐北方,来往有些增多。舒家父母以为是徐北方转了性子,惦记青梅竹马的好处,看轻了舒欣,只是把舒欣当成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野丫头。怒气冲冲地跑到徐家兴师问罪,扬言:舒家虽然是平凡家,但是女儿也是掌上明珠,不是你们说要便要,不要便不要的。说完,又举出诸多徐北方的不当之处,言下之意是:徐北方亏欠了舒欣太多。
徐家的人正为了徐北方在外养着媳妇的事情,将徐北方赶出了家门。如今人和家中不再联系,找不到徐北方,心里也心急火燎。正好是舒家来问罪,听舒家人这般说话,大致是知道徐北方在何处厮混。便将计就计,奉茶赔罪,只是大骂徐北方糊涂,毁掉了两家的和气。又缓缓将话头转向了徐北方的踪迹在何处?如今人过得可好?
舒家父亲见徐家只顾自己儿子,毫无歉意。气得发抖,拉着舒母便走。背影潇洒,留下一句:取消婚约。彻底断送了两家的世交。徐家自知是理亏,赶忙上前讨好,好话说尽,奈何舒家父亲固执到底,强行要走,下人也不敢拦着,只能任由他们离开。
舒欣见过徐北方的女友。非常娇小的姑娘,光洁的额头,丹凤眼,目光清澈似流水,尖尖的鼻子,笑起来脸颊上有酒窝。像是邻家的小妹妹,和徐北方站在一起很是养眼。昭昭曾经教过她一个词语:天生一对。徐北方和那位姑娘就是天生一对的。
第一次见面,舒欣特意去街上买了几件新时的旗袍,又去福满楼订了桂花糕和桃酥,用大红纸包着,红线系上。初次见面,舒欣从小的家教让她养成了备礼的习惯。见到真人,她抬起头眼睛放在舒欣身上,把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合上,抬头看着舒欣,莞尔一笑道:你就是舒欣?我老早就想见你了。这是一个精致的上海女人,糯糯的声音,不经意却显露出多情的小动作,眼神里面仿佛藏着一片洁白的云朵等着人去查看鉴赏。舒欣将礼品递给她:你认识我?她用两只手接过东西,特意低了低头:我听北方说起过你,今天他说你会过来,我便猜到了。
这几句话足以显示她的聪明。她顿了顿又说:你不认识我。我是白落霞,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幸好之前昭昭教过舒欣背《滕王阁序》,不至于太过丢人,舒欣也照样平静地回答:这个名字真好听。两个人的交谈,总是让舒欣觉得不太舒服,但是又不好擅自离开,只能问道:我是来找徐北方的,他说让我来这里等他。怎么他现在不在?
你来早了,他在报社上班,要等到五点下班呢。白落霞为舒欣倒了一杯茶,又拆开刚送的点心招呼舒欣:来坐,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你是第一个客人。舒欣坐下后,用手拿了一个桃酥吃着,福满楼的桃酥用面粉鸡蛋白糖猪油核桃做成,香甜酥脆。舒欣看着周围的环境,一间屋子虽然很小,但是整洁干净,桌面一尘不染。她问白落霞:正好是初夏,城外有一大片山坡种满了月季,现在开的如火如荼,你去看过了吗?白落霞用手捂着嘴巴,轻轻咬了一口桃酥,细细咀嚼噎下后才答道:我这个人太懒,又不大认得路,是没有去过的。舒欣一听,忙说道:哪天我带你去吧,可好看了。
白落霞微微一怔,才笑着说:好。眉眼低垂问舒欣:你找北方是有什么事情吗?
被她一提醒,昭昭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问昭昭姨娘的事情。但是涉及到昭昭的家事,所以不方便透露,只是搪塞:不过是他救了一个人,我想听听他的英勇事迹罢了。白落霞依然笑着:难为他是个好心肠的人,你们关系竟这般好。舒欣继续说道:我与他一同长大,像亲兄妹似的,如今你来了,要是不嫌弃我就叫你嫂子可好?白落霞忙道:你可是真可爱,我也担当不起。舒欣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打扰,左不过现在还早,可以去街上吃碗面条再说。便起身告辞。
出了院门,舒欣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见到街头有小贩卖阳春面,肚子咕咕地叫唤,方才和白落霞的交谈太过惊险,连桃酥都没有好好吃。
第二天舒欣干脆在报社门口拦下徐北方,直接询问他赵玲儿的事情,恢复如何之类的。徐北方也实在诚实,一一说了,到底是读过书遇上波澜不惊,记性也好。将医生的话都和盘托出。原来那天他抱着赵玲儿去诊所,被诊所当成了赵玲儿的夫婿,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要紧话都告知给他,眉盈也是急的不知所措,坐在凳子上发抖。
得了消息,舒欣将原话告诉昭昭,也是遗憾的事,赵玲儿伤了根本,怕是无能为力了。昭昭听了只是沉默不语,舒欣以为她是担心赵玲儿,也不好安慰家务事,只能乖乖练字。
昭昭心里面想的确实另外一件事情:如果周家只剩下周逸君一个独子,那为什么周明朗要将房契地契交给昭昭?不应该是全部留给周逸君吗?越想越觉得奇怪,她是一定要回周家问个清楚。要么是周明朗有问题,要么就是、周逸君有问题。可是周逸君又是多大的孩子,自小是昭昭看着长大,能有什么问题?
这些事情昭昭没有告诉顾汶淮,只是和他说担心家里出事,周明朗多病,周逸君年龄小也招架不住。顾之恩和夏天又守着她,在顾汶淮回家之前,昭昭是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