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震退开,快速调整呼吸,起身立刻扑上。昂热转手,用刀背拨开对方,用这姿势再借力反打,和剑道里的拔击相像,昂热迈步向前,使出逆胴横切,眼睛爆发金黄色的精光,衍生的纹路改变他的脸庞。
他贴着埃里克·加图索高速移动,其人的格斗术不亚于他,想是有组织性的训练过,可他没时间仔细思考了。机枪声愈来愈猛烈,砰砰砰砰砰,挑拨着他的神经,攻城车、长枪和戴白头巾的壮士卫兵、火药、投石器,夹杂嗡鸣的模糊场面融入脑海,像是爱迪生回放的胶片电影。
学院钟楼敲响集结号令,当当当当当当,急促又激昂,有如阿拉伯人菲利普举办罗马建城1000周年的庆典之势,都难逃叛乱的结局1。加图索以新制摩托回应,嘟——嘟、嘟——嘟,电力点火栓油料低沉而不驯,只是昂热的心中却觉得比较大声,他的五脏六腑一阵翻搅,真就像被李雾月一拳击中的感觉;幸好这会儿酋长和老虎都来了。
信息部部长手抬肯塔基式线膛来福火绳枪,新装备部部长拖拽安德烈的尸体。敌人已出现在前方,堂而皇之地从大殿顶端冒出来,他们躲在大理石构成的壁垒之后,扫射这里原本的主人。
上帝保佑,瞧瞧他们火力有多猛罢,昂热逃离时捡了把毛瑟步枪打了一炮,但装备部一定是撑得住的。
这些“极卡塔尼亚人”——这是昂热能想到的最好的称呼,衣着布服,俨然像个上世纪的英格兰人。
他瞥见好些新型武器,如同老师银翼夏洛带他参观的私人枪械馆里的物事,丹麦1902麦德森轻机枪、马克沁无烟重机枪、每根枪管有独立击针的加特林、作用于南北战争的自动步枪……这里随便一把杀人机器放进黑市都能掀起轩然大波,这些法外狂徒玩得这么狠?
但他知道瓦特阿尔海姆同样不可小觑,炼金术与科学工程应用研究所,真正凌驾在执行部之上的暴力组织。
女埃里克爪带腥风,填满昂热周围空气,在他右边破碎的窗外,道路两侧的枪手部署每个角落,极卡塔尼亚们一袭黑衣,向他们冲锋。装备部的威力狂轰滥炸朝他们身上招呼,甚至殃及学院建筑,不少人哀嚎倒地,无数弹孔,敌人装填后第二波攻击旋即绘画,给他们的模特涂抹四溅的红。
一声吆喝,有人投掷出一枚燃烧弹,野火瞬间弥漫成一个半圈,整个大厅仿佛烤箱。埃里克吼出命令,尖锐而凄厉,几十道声音不约而同回应。昂热见到对方猛地松开手,黑刺攥住他,妄图故技重施。
“该死!”当他反应过来,枪械皆改变方向全弹发射,“守住,优先保护校长安全!”
装备部部长雷伊指挥道,言灵永恒发动时血珠笔直坠落,他们擦肩闪过,昂热以斩马刀式横劈,信息部部长跟了上去,音若暴雷。
大量残破建筑物经历了二重伤害,卡塔尼亚一齐扣动扳机,明亮的枪焰照耀大殿和它下面的英灵们,他们明目张胆地出来,铺天盖地弹幕是最好的防护。
雷伊·冯·佛罗斯率领一队精锐的执行部,口哨传下,沉重的吼声从后方传出。敌人周遭墙壁徒然崩裂,半数的人在最后一刻停止扫射,闪避开去。有的则是被爆炸所吞没,发光的人最终成为了光,炸药消散,昂热看到十来个人贴地翻滚,徒增烈火蔓延。
雷伊的枪械被一个浑身带刺的怪物刮掉,它人立起来,伸出密密麻麻的青灰色双爪,展开疯狂攻击,睁着赤色暴突眼球的死侍一下子跃入人阵,浑身却成为最大的靶子,但武器也同时在它的重压之下瓦解。
劳克蒙德趁敌方混乱的间隙,也端起毛瑟步枪点射,信息部的人众紧跟在后。昂热本想高喊来人,末了又抛弃这个打算。他瞥见劳克蒙德的一个学生倒地而死,他则膝盖受伤;有个执行部被爆炸所覆。这时,一阵攻击压来,究竟从何而起,他说不准,总之对卡塞尔学院和加图索追随者皆一视同仁,这些柔弱无骨的“圆锥箭矢”雨一样洒出,人们皮肉接触之处爆出濒临碎裂的响声。
血液温热他的右臂,昂热拘着手冲入敌阵,亚特坎刀影模糊。
埃里克从针对中挣脱,“咚”地一声插在地上。
她转而追击,长发纷披,双目流淌着夺目的金色,利爪落在刃上。
三度暴血!
狮心会的精炼血统技术!
眼底的惊惧变为瞬息一瞥,昂热翻身打滚,武器叮当掉落,却刚好接过不知何人高叫着扔来的魏渥斯步枪,埃里克从天而降,攻速恰如昂热所预计,但始终够不到他,沿着墙壁到达角落卧姿瞄准,扣动扳机。
这次他向上奇袭成功,命中!其眼化为一团乌黑浓血,“加图索”嘴角裂开咆哮,尖锐也震得昂热四肢酸麻,敌人凭混血种的体魄坠落,昂热趁势疾步跑过,时零加成的亚特坎把空气切割得一片一片,刹那银白色圆弧闪烁,动作如一个书法家。白笔写黑墨。
埃里克这张宣纸剧烈喘息,胡乱的招式迎接昂热,昂热的长刀插进她肚腹,从背后穿出。虽然看似致命,但距离他很近的一支火枪吐出烈焰时,他也闪避了过去,子弹击中他的长刀,擦出激烈火花,他再而举枪反击。
对方持枪战斗,他生得高大精瘦,是个王牌狙击手,曾参与1898年美西战争。
“校长!”他尖叫,“来吧!”昂热和埃里克对峙绕着子弹跳舞,他也跟着旋身,猛地扣动了扳机,枪械却没有反应,他一度以为是坏了。结果刀枪相交,亚特坎从顶部插下。希尔伯特·让·昂热端起步枪完成绝杀。
“长....长官...”那人咕哝着吐出鲜血,和脑袋上的融在一起。
“昂热!”埃里克咆哮着威逼,昂热想一脚飞踹,结果对方骨骼坚硬如铁。他震荡开来,假加图索挥舞嶙峋的利爪,在他其上割刮可怕金属摩擦,因为伤口过深昂热唯有拖着尸体格挡……谁料敌人每一下都砍在同伴上,昂热保持着高速维持着。埃里克·加图索,他不能确定它是否是在哭泣,黄金瞳晶莹如宝石。“该死的是你!”她告诉他。
他正要抽回长刀,和埃里克分出超过半米的距离。“为龙...为埃里克·加图索而战!”对方声音宏亮,“为世界之光!”
这名女子跃起,朝他冲来,带刺的铁拳在她的头顶高举。昂热甚至无暇躲避,两人便轰得撞在一起,混血种的坚硬铁躯砸向他,一阵剧痛顿时炸裂开来,枪和亚特坎长刀都落掉了。昂热伸手欲摸索随便什么武器,但只有血触及。
“你真该死。”女子高高地踩在昂热脸上,死侍活像庞然大物。
视觉模糊,他要延缓四秒,靠他的极限挣脱,可浑身完全没有劲来,他看着那隐约有牛津高跟鞋痕迹的脚,纯化似乎还没有蔓延那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剑桥神学院的日子。
看着倾慕的女生笑嘻嘻结伴走过,明明人儿根本没有在他这驻足过,却还是留恋着期待风吹起她们的白绸长裙。
“想看?趴越低看得越多哦,校长大人,你不应该这样啊,这是你真实模样吗。”女孩宣布,“抱歉啊,塞尔维亚的风格就是多变的,你不会总是如愿以偿。”
是呐,他从来不是翩翩君子、温润绅士,他是一个孤儿,生于黑暗。
在那些英伦贵族看不到的地方,那些美国高官视而不见的地方,他们凭弱小不起眼的身躯乞讨甚至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交易,毒品违禁武器私酒,他曾见过一个女孩的方式——别人靠双手祈祷上帝,她用双腿祈祷男人;他曾被带到一处乌烟瘴气的打牌场地,因为记忆能力优越成为了生存和来钱的来源。
若犯罪成为了世界的旋律,战争则必将爆发。昂热的学校中基督教老师这么说着,可他竟然打心底的出现了某种渴望,在说,你看,只要你有钱有势你也可以,也可以这般欢快啊。
梅涅克·卡塞尔在拜访一位德国革命家后说,挣脱出阶层困扰的人大多反而固化阶层。昂热也同意,但他还是不免兴奋、憧憬着,一面保持着剑桥学子的面具,一面保持着精英人士独有的心机、自卑、残暴、怯弱。
直到现今,呵呵,人到三十了,还是猥琐而油腻。
昂热踉跄起身,学着将残忍手段用在该用的家伙身上。埃里克悬浮在弹幕中,嘶声呐喊,领域瞬间膨胀,以身冲锋,骨突成为最原始锋利的武器。接着刺猬一样防御,昂热闪避间如山崩之势轰然倒地。等他回过神来,嘴巴已满是鲜血,他默诵言灵。时间零张开。
他抹了把脸,发现血液溅在埃里克身上。缓缓抬头,自己在别人的眼眶中俨然一片虚影,动作麻木。
加图索被一股巨力推往墙壁,双脚离地,昂热手稍微一动,阵阵剧痛便自胸膛直冲脑际。
战事或已经结束,或转移到别的地方去,总之大厅外围除了大批尸体,没有活人留下来。他看到劳克蒙德派出所有精锐支援他,压倒性的攻势将“卡塔尼亚人”彻底击垮,目光逐渐模糊,脑袋残存的意识还在作殊死搏斗,浓浓黑血随着抽搐的全身四溢。
等昂热暴血结束,枪炮声又再度响起,劳克蒙德压枪加入其中,步枪手枪狙击全弹发射。昂热看着学院的人缓缓前进,火光闪耀。
亚特坎长刀完成最后一击,尔后牢牢,钉死在埃里克·加图索身上,他也就没将其拔出,释然地离开。
许多人都是在死人堆里找到的。装备部部长雷伊·冯·佛罗斯倒在各式的废弃武器和杂物里,被一滩渐渐凝固的血泊裹挟,身旁还倒卧了十几个执行部的队员。
老天,这场胜利,代价可真不小。
昂热竭力想让自己试着玩笑,舒服一点,可满脑子都是卡塞尔庄园夷为平地的场景。
生者中他唯一熟识的朋友,劳克蒙德见到他来,用那双淡绿金瞳看他,似乎看穿他思绪。“很紧张,生平第一次打仗?”劳克蒙德问,“你是我们的领袖,记住这点校长,一直都是。”
“梅涅克呢?”
“你活在过世兄长的阴影里太久啦昂热,我清楚你是什么人,把绝望吞进肚子里消化可不是个好法子。你只会越来越像尼德霍格。埃里克·加图索就有这个执念,想必妄想多于实际,这种人生来就不可靠,他又是家族次子,很容易做出偏激的事情。”
“您早知道他不对了,没提前采取行动,还在这么危险的前提下开会。”
“你不也没预料到?”
“龙族入侵这种事建校两年来从来没发生过。”昂热抹了把脸,“我们一贯的任务就是以古生物研究为由挖掘炼金古墓,谁知道被同行砸了场子?”
“这些同行可没那么简单,他们恐怕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劳克蒙德纠正,“但我们终将会胜利。”
这话奥丁可不一定同意。“嗯嗯。”昂热只听一声急切的喊叫:“昂热校长!”他便转过头去。索尼克·布兰到来,姿势步调恍如艾德·博恩斯,白手套晃来晃去,他的胸前印刻着加图索家族的紫色雄鹰徽章。
管家体格精瘦,满脸是汗。“大家长说了,家族管教不利,损害了卡塞尔学院的利益,这些代价愿全权负责,目前初步核算维修费用大概是二百三十万美金,用于英灵殿、礼堂、校门等建筑和设备修缮。”
“原因有调查吗?我们抓了好几个人。”劳克蒙德问。
索尼克·布兰迟疑片刻。“部长,他们,他们已从炸毁地下,带着主力,偷到冰窖。”
一时之间,部长仿佛衰老了十年,埃里克·加图索就有这个执念,昂热想起他刚才说的话,想必妄想多于实际。不禁也内心沧桑起来。
1.248年,罗马帝国皇帝菲利普举办了罗马建城1000周年的庆典。但好景不长,德基乌斯发动了叛乱,攻向罗马城。菲利普战败,本人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