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家大院内,下人在一旁泡茶,令老眼神微闭,似是在养神,又仿佛睡着了。令老对面坐着一中年男人,面色含笑,眉眼之间与宋轶有七八分相似。待下人冲泡好茶水之后令老把眼睛睁开,安然地看着面前那人,旋即笑道:“你们倒是把我这当自己家了,送走了小的,又来了一个大了,下次是不是该老的那个来了。”
那中年男子正是宋轶的父亲,宋乾,京大考古学教授,加州大学名誉博士,在这个考古学稀缺的年代,宋乾代表了这个学科最后的荣光,但却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骄傲之意。令老也是有一些感慨,在这个圈子里仿佛宋氏早已甩开他们不止一个身位了,从他们那一代的宋老头,到下一代的宋乾,宋旬,再往后的小辈们宋家四子都在自己的领域里面大展宏图。令老想着莫不是宋家有什么灵丹妙药,不然都一样的教孩子,怎么人家教的这般好。
宋乾倒是客气,与宋轶的清冷不同,宋乾脸上无时无刻不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像是一位亲切的学者。宋乾抬手抿了一口茶,香气清雅,喉韵回甘浓郁持久,笑道:“鹿谷冻顶乌龙,令叔倒是好品味。”
令老大手一挥,说道:“别给我整那些有的没的,都是别人送的,也就你们来的时候能喝上一口,我自个儿都喝白开水。”宋乾笑了笑,又抿了一口并未答话。
令老敛了笑容:“你今日来我这可不单单是看看我那么简单吧?”宋乾正要开口,令老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别说话,正巧我也有事要问你,你不来我也只能去找那个老东西了。”
宋乾苦笑,怎么这老爷子直接反客为主了,要从他这套话了,不过他也不甚在意,迟早都要全盘托出,不然以令老爷子的脾气不一定肯插手,当下便点了点头,示意令老询问。
令老深呼了一口气,说道:“能跟我说说你家那小子跟顾家丫头是什么情况吗?”
宋乾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这倒不是我故意要瞒着您,不过宋轶十余岁才回到宋家,之前的事情我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知道两人小时候便相识,后来就没有联系了。”令老点头,这他倒是不怀疑,这些家里有些个什么丧事喜事不出半天都知晓了,关于宋轶也是听说小时候遗失在外,十几岁的时候才重归宋家。
“那你这次来寻我是要做什么?”令老问道。
宋乾轻声道:“听说沈家对那丫头有些想法,想请令老在适当的时候出面制止一下。”
令老闻言倒来了兴致,笑道:“想必顾家也有些想法,不然你何至于大动干戈,若是两家有意我又有什么立场去说道说道?”
宋乾声音沉重了几分:“若是那丫头也同沈家小子有意,我们自当不去理会,但若是无意却被势所迫,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们?”
“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令老有些吃惊,问道:“那老头子怎么会管这些闲事?”
宋乾微微犹豫,还是开口道:“当初我同宋轶的妈妈未婚生下宋轶,但却不被允许,宋家一直有未立业不归族的规矩,当时我刚刚毕业,她家中看不起我。”说到这里宋乾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她妈妈后来出事的时候托人将宋轶送回我身边,待我有能力时将她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父亲大怒,从此以后废除了这个规矩。”令老点了点头,难怪他们四人从小便顶着宋家的名头,不似当年那人。可令老也有一些疑惑,问道:“我并未听过哪家有人出事,莫非宋轶母亲不是这个院子里的人?”
宋乾定定地看了令老一眼,良久伸手在桌上写出了一个字,令老目光跟随他的手指,恍然失笑:“你们两家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可这跟让我出面制止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乾手在茶杯上面婆娑了一会,笑道:“若是两情相悦,我们自然不便多提,但若是宋轶同顾玖一起,却有人以势相逼那宋家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令老也无需多做什么,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来做,我们宋家只是看不得有人倚老卖老罢了。”
令老点了点头,他倒是明白了,若是顾玖跟沈星宇互相有意,那是宋轶没有福分,但要是顾玖不愿意嫁沈星宇,却逼不得已碍于家族嫁到沈家,宋家说什么也得掺和一脚,这时候就该他出面了。令老觉得这件事并无不妥,他也喜欢顾家丫头,那丫头也算他半个学生了,若是不想嫁不嫁便是了,他最讨厌这些个人弯弯绕绕,孩子当然是活的开心比谁都重要。
令老像是想到什么,笑着对宋乾说:“你跟宋轶有这个想法我倒是不奇怪,只是那老家伙这么爱面子也跟着你们胡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宋乾倒是洒脱道:“父亲觉得那件事亏欠我们父子,何况宋轶从小不在身边,若是他开心,也算是对他小时候的一些补偿;至于我,那么多年了,有些事也早放下了,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妻子也离去了,自然要帮他争上一争了。”
令老也惊讶宋乾如此洒脱,对他更是欣赏了,便道:“这件事我就应下来了,若是有那个时候我会奉献我这张老脸的。”宋乾倒是笑了:“倒也不用令叔拉下老脸,年轻人的事终归是要年轻人去解决的……”宋乾似是一声轻叹:“这个世界终归还是年轻人的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