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日,09:16。
似乎是因为前方发来了消息...,说是起风了;船只从今早开始在此停泊,但是船员们也没有闲着,从早上五点多钟一直忙到现在,期间只是匆匆吃了顿早饭便又下冻仓干活,也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坐在值班室喘上一口气。
一千来块的冰冻鱼板,从左到右的倒腾了一遍,为的其实只是在鱼板的底下,垫上一层能够留住温度棉絮;期间,我虽然有着想要努力完成工作的决心、与态度,但接连不断的体力劳动,却还是又一次把我累的跟个卵蛋似的。
明明是穿着棉衣在开着冷气的冻鱼仓库里面干活,可到了最后,身上却汗湿的跟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坐在值班室里,我感觉到疲惫在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或许也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开始有些理解到...,船员们的脾气为何会如此的暴躁。
如果每天都是像这样的工作内容、和体能付出,心情要是能好...那才真有鬼了。
......
老实说...,这一连两天的极度疲惫,已经让我感觉自己有些吃不消了。
当自己的身体屡次达到过疲劳的极限,在我的心里...甚至都开始变得有些想要退怯;想着是否就这样直接去跟船长说明:这样的工作自己干不了......
船员的工作,对我而言负担实在太大了;我在想,自己是否应该选择换种方式...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干活期间,像这样的想法、在我的心中一闪而逝;虽然很快又被压了下去,但疲惫...真的会使人心生怯意。
在此,我直言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其用意并非是在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而是想说:相比起之前、自己多少还有些担心会被清退,那么此时的我,却更加的担心起...,自己是否真的能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坚持下去。
事实上就在昨晚睡觉之前,躺在床上的我还在思考着...,今后是否要改变一些关于日记的内容;改换成更多的,去将一些自己感受书写下来。
毕竟,船员的工作内容看起来其实很枯燥,随着时间的日月交替,早晚会变得写无可写;反倒是自己的感受...在这期间一直都在不断涌现,却最终都因为太过繁多,而无法做到有效的记载。
而且相比起船员枯燥疲惫的工作,显然还是我在这之中的经历和感受,更加的具有记录价值。
试想等到一年过去,当我回首今年,关于船员的工作内容,我想必然会深刻的烙印在我的记忆里;而等到我再去想自己对于这其中的感受时...,我不知道在那时,自己还能记得多少。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感受,船员的生活太过匆忙繁复,工作之余除了值班,就是在抓紧时间休息,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把一天拆成是好几天在过。
这样的日子给人一种错觉,就是感觉每一天、都似乎变得格外的漫长;可真正当你回首望去时,却发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其实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
中间发生的事情有很多,而能停留在我记忆里的...,不说很少,但却总给我一种太过于简单的感觉。
我想这应该是‘颠倒’意识下给人的一种错觉,就像这近一个月来,因为自己感受的多了,所以便感觉每天都过得十分的漫长,我也就下意识的会认为、自己经历了很多;可实际上,这些都只不过是感受。
时间原本是一个月、现在就还是一个月,它并没有因为我的感受而真正变长。
而当这些鸡毛蒜皮、大大小小的感受...,随着时间的流逝,在记忆里慢慢被冲淡时;在人的记忆中,能够剩下的,就只剩下在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些经历。
而同样...,就因为忘记了那部分的‘感受’,所以每当再回忆起这些经历的时候,它都会给一种‘变得太过于简单了’的感觉。
所以由此我可以得出结论,在人的记忆里...,感受的保质期,其实远远比不上实实在在的经历。
这让我不由有些庆幸起来,好在之前做出了要‘写日记’这么一个决定;不然真等到今年过后,恐怕在我的脑海中,也已经记不得在已经过去的一年中...,自己还有过这么多的感受吧。
......
思考使我慢慢变得冷静下来...,事实上,在真正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以后,我的心情早已经不复之前的烦躁、与不安。
这对我而言同样是一种感受,它让我从中找出了克服烦躁、等...,负面情绪的方法,也让我能够再次用轻松愉快的心态,去注视身周旁发生的一切。
看呐...,闲暇中,老徐又开始作妖了,不过这次他挑衅的,是机舱集团里的二车、和胖子。
说实话,我想我很难真正意义上的理解、对方这种赶着趟上门找蹂躏的心态;而事实上,就对方那种看似都有些瘦小的体型,如果面对上身材魁梧的胖子和二车,其中的任何一个,都能将他压制的服服帖帖。
果然,事情结局丝毫超不出我的想象;关于这一点,即便我没有亲眼看到,但单是听那从门缝外传来的、老徐那痛苦而又夹杂着开心的惨叫声....,就不难得出结论。
而能够观察到这些,也说明眼下我的心情,确实是已经变好了很多...;也只是在回想起刚才的自己时,心中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担忧。
只希望将来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吧...,因为在事情有了明确规划之后,我历来是很不喜欢生活出现多余的变更;如今,我是真的想实实在在的过完这一年,哪怕要时刻面对着这种繁重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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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1......
刚刚吃完午饭,我继续在值班室值班。
外面下着小雨,在值班室的仓顶、因为昨天天气过于炎热原因,打开了几个通风用的仓盖,眼下不时有水滴顺着上面滴落。
我有些担心这些水会落进一旁的电箱里,不过刚才老邢吃完饭也在值班室坐了一会儿,听我提及漏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机舱的其他人...,似乎也对此并未做出反应,所以我也就压下了这份担心,想着只等一会交班的时候再跟胖子提及一下就好。
因为刚刚吃完饭,我此时的状态还算良好,事实上,除了前两天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之外,在平日的闲暇间,我的状态一直都还算不错。
做完事儿,肚子都不再那么感到饥饿了...,所以这两天每次吃饭的时候,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想着尽量吃饱;不过我的饭量依旧很大,哪怕是我感觉自己只吃了个八分饱,却也已经比其他人多干下去半个馒头。
为此,昨天还被胖子说成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对于对方的这个说法,我并不感到太过气愤,事实上这在我自己看来,也是对我船上表现较为中肯的一个说法。
体能的弱势是‘致命’的,它体现在船上工作中的方方面面,所以会给人这种印象,倒也并不算什么刻意刁难,不过我想...这也只是因为我是个新人。
事实上,船上和我体格差不多的也有几个,有的看上去甚至比我都还不如;或许他们因为常年的体力劳动,体能各方面都比我强一些,但也绝对强的不会有太离谱。可事实是...,平日里却从不见他们累的跟我一样狼狈。
我想这里面,除了是因为我总被使唤着没有时间喘息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肯定还是因为他们已经熟悉了船上工作的内容...,并从中找到了最为省力的技巧与方式。
而说到被胖子取笑,我现在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没有对自己在船上的表现、以及处境,做出过任何的表达。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说到底大家都是新人,所以在我说小宫和老杨的时候,基本上也等于是在说我自己;譬如三人中,除了新人里最受看好的小宫、和最不被看好的老杨之外,剩下的...可不就只剩我了吗。
工作中都是经常被训...,而且跟老杨一样,我与周围的老船员们同样存在着语言障碍;在工作的时候,面对他们急切间做出的纯正方言表达,和船上术语的运用,我同样是经常听不懂。
不过跟老杨相比,我也只是好在多多少少、还能听懂那么一两个字...,然后试着去揣摩对方的意思;实在不行,多问上几遍也会是一种方法嘛。
而老杨却不是这样,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耳朵有些不好使...,反正每次当老船员在一边喝斥着、纠正着他的一些错误的行为时,他总是表现的跟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是那么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也非得等到别人气急了,上去扒拉他一把,他才会很是无辜的回过头,说上一句:你们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啊。
唉,说多了也就这样,所以...,熬吧。
等熬过这段艰难时期,我相信将来会慢慢变好。
......
时间是12:37,一直写到这个点,我的值班时间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期间碰上二车进机舱拿头灯,我又一次将漏水的事情告诉了对方,得到的答复是叫我上仓顶,用之前就准备在那里的油皮布、把上面给盖起来。
这算是解除了我心中的一丝忧虑...,事实上,眼下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想写的了,只想着等交完班后,能够好好的休息上一会儿;我也已经有两天的时间,没能安静的听上几首音乐了。
......
12:49,值班的最后时间,我来到舱门口安静的点上了一根烟,之所以再次拿出手机,是因为想记录下我眼前此时所看到的一幕......
此时,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中依旧下着小雨...,徐徐的海风吹进来,让人多少能感觉到几丝凉意;不过...,海面上浪潮还算比较平稳,放眼望去,辽阔的视野中,入目的却只有那有些昏暗的天空,和远处、那比之天空更加晦暗一些的海平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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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16:36......
下午的休息时间算是白给了,才只是躺下听来几首歌,就被老徐叫了起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下午没事,于是组织起大伙儿一起包一顿水饺。
事先大车就说明,晚饭包的水饺是猪肉馅的,这是属于船员们自己的私人菜,这之中我们几个新人没有份,所以要吃的话,等回去之后记得把这一份钱给补上。
其实早在好几天前,老徐就在吃饭的时候说过这事...,说是我们新人,要是想吃船员们自己准备的私房菜,可以去跟厨房大师傅讲一声,等以后再把钱补上就行。
不过...,那时候我们才来没几天,本来日子就过得小心翼翼,又哪里愿为此而节外生枝,便统一都说的不用;一直耽搁到现在,眼下再说起来...,其实倒是少了那许多隔阂。
一大伙人挤在厨房门口包着饺子,两个大副都来了,光擀皮的就有三个,我在一旁只能是偶尔打打下手,其它时候...根本连挤都挤不过去。
......
下午煮饺子的时候,我跟小宫在厨房门口帮忙递饺子,饺子煮好后...,当看到老江把打起的第一碗饺子、全部倒进海了里的时候,我觉得很是不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于是我向一旁的小宫,投去疑惑的眼神,对方告诉我,这是他们山东这边的风俗;其实除了吃饺子以外,在其它很多、在他们看来是吃好东西的时候...,许多的当地人都经常会这么做。
很有意思的风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通过晚饭我从老胡嘴里得知,他们这边虽然吃面,但对于同样是用面粉做出来的饺子,在他们这里似乎却又成为了一种在饭桌上比较珍重的食品;这就好比是日本的寿司,有些人总觉得、那是他们饮食文化中很重要的一环,所以也认为他们肯定经常吃。然而...事实也却并非如此。
而根据老胡的说法,在当地的饭馆里,你只要走进去...其它吃什么都好说,但唯独是当你想要两三个人一起吃上顿饺子的时候...,那没有个百来块钱就根本下不了。
饺子这东西我以前不常吃,但也知道在浙江那边,一碗二十块钱的饺子,其实已经可以说是弄得很不错了...,而且猪肉鸡蛋虾仁乱七八糟什么口味的都有。
原本觉得在面食地区,饺子应该做到越普及、价格也越便宜才是;而在我以前的认知中,也一直都是把饺子,当做是一种寻常饮食来对待。认为它是当地人在平时不知道该吃什么时,就随便进家馆子吃顿饺子凑合一下...,然而现在看来,事实却远并非如此。
在山东当地,其它食物的价格都还好说,但饺子却似乎变得格外昂贵,往往一份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卖出个三四十块都属于正常情况。
很吊诡,也很稀奇。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晚饭吃的饺子味道真的不咋样。
寡淡无味,而且里面居然还掺杂了香菜末。
也不知道这些香菜末是从什么东西里面弄来的调味料,分到每个饺子里的虽然只有那么一星半点,不再意的人可能直接就吃不出来...,然而我却吃出来了。
而且说是说猪肉白菜馅儿,实则当我吃完了一整碗,也才只是从中吃到了那么一片像样点的肉;于是这所谓的吃饺子,在我看来还不如平时吃饭来的有劲儿。
不过看老胡他们倒是吃的十分舒畅,或许...这也是各地都有的饮食差异吧。
晚饭期间,饺子就酒,老胡的兴致显然很高,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说起了一些歪话来。
就比如他讲:在家里像猫猫狗狗...,这些比较常见的动物们其实都是会笑的,只是像猫猫狗狗,它们笑的时候都比较好发现,但有些动物笑起来却很难发现;于是他问我们,这些动物都有什么?说是要考验下我们平日里的观察力。
问题的答案是鸡和猪...,因为它们一般没有表情,以至于它们什么时候才会笑,用老胡的原话来说就是:鸡...,是只有你在打它的时候,它才会笑;咯咯~咯格~,越打、它越笑。
而猪的话...,是只有你在杀它的时候,它才会笑;诶~,知道为什么吧,因为它挨千刀了......,它感觉自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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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蛋...,一直到现在,我光是想着对方在说出这话儿的时候、他那副得意的模样,就让人想笑到受不了。
不过看似歪曲的话里,却又有着让人无可辩驳的诙谐;有时候我都经常再想...,就老胡每天说的这些东西,整理出来都可以出一个故事集了。
而这也正是生活...,船上生活给我的感觉就是,周围人的一些行为,已经让我看得有些失笑到麻木,然后又总是忍不住再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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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22:52,值班室值班......
起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不过我眼下的状态却并不怎么好,因为之前短暂的睡眠,也还是汗湿了一身,起来后感觉有些冷。
在值班室坐了一会儿,期间我用老邢的水壶烧了些开水喝下,这才让我感觉舒服了一些,于是我拿起手机做出一些记录。
其实这个时候我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无聊下拿起手机,为的只是打发下时间,和对写填字渐渐形成的习惯;算是下意识的,想记载下今天有着这么一个时刻的存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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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23:45......
无聊间,我又翻了翻昨天的日志,发现因为太过于仓促,昨天确实有不少的感受没来得及记录,眼下正好没事,其实我倒不妨来做出一些补充。
不过我也不打算写太多,说实话昨天发生的事,我此时再想都已经有些模糊了;要想细翻其中的感受,那必会是见十分消耗精力的事情,可事实上我此时的状态却并非是很好。
那么就说一点好了...,其实自昨天之后,我发觉在平时的工作与生活中,相处的越久,对身边人的看法、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发生变化,或者说...是一种加深。
这其间,在我对众人的印象中,好的没有变坏,坏的却有些变好了。
不过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从之前的态度看来,众人对新人的态度都表现的十分的看低,所以相处起来,本性展现的也最为直接,可以算是很糟的一种形象面貌了。
而随着时间渐渐推移,当我在熟悉对方缺点的时候,对方也会因为相处的久了,而慢慢收敛起自己的一些性格;毕竟,人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的本性展现的暴露无遗。
而也是因为这样,在两方的同时发力下,效果倒是十分的良好,算是慢慢达成了一种比较正常的人际交往。
这之中对我来说表现最明显的,当然还是之前不怎么被看好的邢老头;毕竟同处在一个铺房中,每天相处的也都比较多,而且对方的性格,在船上也属于是比较克制的,相处久了自然会有很大的改观。
其实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在熟悉了之后,对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表现的阴阳怪气的;而且以对方那龟毛的性格,光是能不在我耳边嘚吧嘚...的念叨,就足以大幅度改变我对他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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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也就这样吧,时间也已经过了凌晨;而且眼下船体晃动的比较厉害,我都开始感觉自己的头脑变得有些昏沉了,我想是时候放下手机缓解一些疲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