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凉风骤尽,秋意渐浓,柳方听着窗外街头传来的阵阵流贩叫卖荷灯的声音,才想起明晚是青溪城一年一度秋初的青荷灯会,只记得小时候陪娘亲去看过一次,热闹非凡。但想到自己还得在阁中修书两日方可歇息,立刻打住自己的念想。
正当柳方埋头苦干的继续阅籍的时候,突然卷前多了一抹萦红倩影,抬头望去,林双霜正倚在案边怔怔地打量自己,柳方可不会觉得眼前女子对自己有何兴趣,只当她又要戏弄自己,便立马低头继续分拨书籍,将手中《东皋纪本》放置山经的书箱之中,再拿起一本《华山俭事》正准备翻阅。
“喂,柳方,看到本姑娘还不问好?敢无视本姑娘?”
“霜姐,不是我无礼,而是我还要两日就可将这些古籍全都归类,我尽早做完,也尽早回府,刚回家没多久,怕爹娘担忧,希望霜姐体谅。”
“你就那么想回家?”
“是的。”
“听闻你之前在山上修读,一月才可下山一日,那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就两日不到还说想家,我才不信!”
柳方无言以对,摇头苦笑,继续翻阅案上的竹简。林双霜见柳方不理自己,倍感不悦,想到在宗内,谁敢不给自己面子,哪怕是同门师兄,也不敢给自己脸色看,这柳方区区俗世之人,何敢如此?
当场就手捏法决,但过至一半,又急忙停下,算罢,念及眼前这厮帮自己提前达成任务的份上,就饶其一次。但不知道想起什么,古灵精怪般双眼眨了眨,面纱内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柳方,你想现在回你的柳府吗?”林双霜言语中透露出媚惑之意。
“想,但要把这些古籍都整理完。”柳方头也没抬。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没经过本姑娘同意,你暗地抄录了不少古籍,哼哼!”
柳方顿时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虽然偷偷抄录不算什么,但终归是未经主人同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看到柳方出糗的样子,林双霜就知道拿捏到柳方的把柄了。
“这样吧,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但你得再帮我一个忙。如果你帮,你现在就可以回你的柳府,剩下的书我会让马老头请学堂里的教书先生继续归一整纳。”
柳方已经吃过一个哑巴亏了,哪还敢再帮她的忙,眼下的窘况就是几日前答应留下帮忙造成的。
“柳方能力有限,霜姐还是另请他人帮你吧。”
“本姑娘不用你干别的事情,只需在明晚带我去城南三街逛一逛青荷灯会。”
柳方心里腹诽,之前也是和自己说来这儿修书,结果连家都不让自己回,比阁内伙计还凄凉。
林双霜见柳方低头不语,腻歪的说道:“你要是不答应,嘿嘿,我就让马老头去你府上告诉你爹柳化生,说你未经同意,暗自抄录御珍阁善本,让其好好管教管教你。”
想到自己爹多次言到,欲交好御珍阁的马掌柜,却没有一直良机,要是马掌柜告自己一状,那场面,估计爹的脸色比夜色还黑。但柳方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沉思了片刻,随即答道;
“霜姐既然都如此安排了,那柳方如果不帮,倒显得不知趣了。霜姐能否告诉为何一定要柳方陪你前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嘿嘿,明晚我会去你府上找你,别忘了。”
“那柳方就在府内静候,若无别恙,柳方先行告辞了”说完柳方放下手中书卷,躬身行礼,看到林双霜摆了摆手,便下楼而去。
出到御珍阁楼外,柳方这才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明晚将会如何,此时倒觉得在阁中修书待两日后再回府才是稳妥的选择,但事已至此,答应了人家,就定当遵守,除却心中杂念,大步开合地向柳府行去。
回到柳府,柳父柳化生久居公堂,难得才有时间来点拨柳方的学业,而柳母姜雪,心疼自己儿子还来不及,处处都顺着柳方心意,更别说柳府上下仆从,所以柳府之中,柳方隔了八年,终于又一次体会到了阔少爷的日子,虽然柳方并不会持少爷身份为非作歹,但还是觉得无忧无虑过得舒心,不用再看林双霜的脸色,哪怕在柳方看来,林双霜应该是一个貌美佳人,但柳方对其并不上心,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习惯早起的柳方在府内悠然自得,看了看昨日抄阅的录本,在午时去往中厅和娘亲用膳,听了一席子的念叨后,返回自己的院落逗了逗笼中鸟雀,赏赏边庭的花木,又回到自己的屋中看父亲为自己准备的举解考注,始终陪在身边的,只有柳方的义姐姜秋儿,在柳方题字时为其研墨,入暮时盛来羹食,沐浴时为其更衣,哪怕柳方一再劝阻,姜秋儿也依旧在其身边默默侍奉。
望着天上高悬的明月,柳方在想,如果林双霜有秋儿姐一半温柔体贴,那该多好相处,但想起她刁蛮的性子,又摇了摇头。姜秋儿站在书案旁,疑惑地看着沉思中的柳方,不知其在想些什么。
突然,屋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房门被人轻敲了敲。
“少爷,有人来府上找你,说是与少爷有约。”屋外传来婢女阿月唯唯诺诺的声音
“唉,没想到真的来了,还以为她会派个人来喊我去的。”
“少爷,‘她’是谁呀?”姜秋儿好奇道
“她是......算是我一个朋友吧,不过性子有点怪,算了,我去中厅去见她吧,要是再怠慢了,等等又借机发挥来挖苦我。”说完不等姜秋儿反应,支身赶往中厅。只留下望着柳方远去的背影,一脸不解的姜秋儿。
从庭径走向中厅,柳方老远就看到娘亲和林双霜坐在厅中的左右两座,相谈甚趣,不时还发出轻笑,摸不着头脑的柳方来到厅中,向娘亲先行一礼。
“方儿,你终于来了,你可让人家霜儿好等呢。”
无暇顾娘亲言语中的亲昵,转头向林双霜看去,与其对视,林双霜双眸中颇有玩味之色,柳方大感不妙。
“方儿,娘听说你今日与霜儿相约去城南逛灯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忘记,害的霜儿以为你出事,才来府寻你,娘虽宠你,但这事怎么说也是你的不是,要不是娘和霜儿解释了一番,霜儿还准备去官府报官寻你。”
“娘,我......”
“行了,我早就知道了,前几日就是霜儿找你去御珍阁修书去了,听说你过几个月要参加乡举,刚刚还特地派人送来了一大批珍本,霜儿这么好的人,你怎么就能够忘记跟她相约好的事情呢?快快给霜儿道歉,不然别说娘不饶你,你爹要是等等回来知道了,也要训你。”
柳方郁闷看着眼前的亲娘,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向林双霜道:“霜姐,柳方不该忘记相赴之事,还请霜姐原谅”原谅两字柳方特意加重了语气。
“霜姐怎么会怪你呢,不过既然你这么内疚,这件事霜姐便原谅你了,望你下次可不要再犯哦。”林双霜俏皮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