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努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对于面前这个给他们起怪外号的黄裙少女,他并不认识,但对于紧随其后,背着一人高大刀的冷漠青年,他却是熟悉的很。
一年多前,归来峰上一抹刀光,助他顿悟破境,领悟了玄元返虚符的钟鸣,八大支脉怀音阁弟子。
虽然时至今日,易北对是否真是自己领悟玄元返虚符,还是太虚之雾搞的鬼表示存疑,但是对于钟鸣,他还是记忆深刻的。
此时的钟鸣气质冷漠,却没有了当初锋芒毕露的感觉,但易北却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就像成长之后的凶兽,学会了收敛獠牙,只等击杀猎物时才爆发全力。
藏在鞘里的刀,远远比展露锋芒时更加可怕!
钟鸣的目光在易北身上停留片刻,随后又看向郝大仁,朝两者点了点头,却对其他两人视若无睹。
海迪忠看看易北,又转头看看郝大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郝大仁面对这天降绰号,也是满脸尴尬。
“笑什么笑,死秃头。”
华玲朝海迪忠翻了个白眼。
“我没秃!”海迪忠被戳中痛处,笑声立即戛然而止,气急败坏地道。
“略略略,死秃头,死秃头。”华玲做怪脸。
“哼,小跟班。”海迪忠深吸口气,别过脸。“好男不和女斗!”
华玲眼一瞪,就要怼回去,郝大仁赶紧打圆场。
“两位不知有何指教?”
“我没什么指教,钟鸣有指教。”华玲摇摇脑袋,让出身后的钟鸣。
钟鸣向前,一步踏下,顿时一股惊天的气势卷向郝大仁,易北下意识要挺身,稍一犹豫,停下脚步。
郝大仁毫不示弱,放下一直半遮着眼的手,松开萧白练的搀扶,腰背挺起,整个人顿时一变,好像回到了心障空间中,念诵“我既道祖”时的姿态,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与钟鸣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两人的意境交锋掀起无形的风浪,离郝大仁最近的萧白练眼神瞬间迷离,陷入他们意境的战场之中。
“哼。”
郝大仁闷哼一声,他修为本就低于钟鸣许多,又是体力不支的状态,此时分心帮住萧白练破解对方的意境攻击,当即在钟鸣的意境攻势下倒退一步。
“唯我之道。”
钟鸣收起气势,看着郝大仁道,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听不出是疑问句还是确定句。
“一样。”
郝大仁道,他此时还处在唯我意境中,连整个人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
“还差点,大比见。”
钟鸣说着,扭头又看向易北。
“你也一样。”
说完,钟鸣转身即走,毫不停留。
身后,华玲朝海迪忠做了个鬼脸,又朝易北和郝大仁甜甜一笑:“我叫华玲,顿悟少年,还有便秘大叔,大比见哦!”
华玲说完,朝几人挥挥手,转身蹦蹦跳跳地追上钟鸣的步伐。
“这臭丫头。”
海迪忠尤有怨念地道。
“你们认识?”
萧白练从意境攻势中恢复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好奇问道。
“以前……唉,都是往事,不提了。”
海迪忠想了想,又赶紧摇摇头,好像要甩掉什么不堪的回忆。
“话说大哥,你刚才那样子,和钟鸣那小子简直一模一样,你以后不会也变成那德行吧?”
海迪忠赶紧转移话题。
郝大仁此时已经从唯我状态中恢复过来,摇摇头道:“大道无常,因人而异,虽然我和他走的都是唯我之道,但是在具体理解感悟上却是千差万别。”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也要成为木头人了。”海迪忠夸张地拍拍胸口,随后悄悄靠近易北,装作若无其事低声道:“小北,钟鸣他们俩……是不是?你别误会哈,我就是好奇。”
易北会意,轻轻摇摇头,随后猛地打了个哈欠,他是真的想念家里的床了。
“快回去吧,困死了。”
易北整个人靠在海迪忠身上,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就这样,海迪忠拖着半梦半醒的易北,萧白练扶着体力透支的郝大仁。
走出大院,海迪忠扭头看着钟鸣和华玲两人即将消失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难言的神色,然而很快就悄然而逝。
……
异界的夜空在天亮之前都是一样的黑,只有在黎明将出时,才会从东到西,随着太阳的运转而呈现明暗之间的渐变。
易北睡了重生以来最沉的觉,直到天色由暗到明,又由明到暗,才终于从床上醒了过来,而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意念沉入丹田,查看“月牙”有没有罢工,所幸的是,“月牙”运转正常,而且在这一日一夜后,玄元通界环的“装机量”更加多了。
默默为艰苦奋战的炼宝堂众人祈祷一秒,易北招来水流洗漱一番,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出门外。
庭院中,郝大仁三人已经坐在小亭里,美酒佳肴,一个没落。
“就说你该起了,他们俩还不信。”郝大仁哈哈大笑道,给易北的杯中倒满酒。
正是饥肠辘辘的易北赶紧坐下,囫囵吃了几口垫垫肚子,随即美美的嘬那么一口酒。
爽!
四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郝大仁停下酒杯,看着三位兄弟,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我有话想说。”
“有屁放!”
易北嘴里叼着鸡腿,在和海迪忠猜拳,含糊说道。
“我想在新元大典后,加入探索队,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
郝大仁沉声说道,昨晚回来后,郝大仁一直没有睡去,而是看着幽幽的夜,思量了许久,这是他早就在心中萌芽的念头,而在堪破心障,确定走上“唯我之道”后,他的这种念头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起来,现在易北也回来了,他的心中再无牵挂,终于是下定了这个决心。
只是,他虽然堪破心障,有了深厚的底蕴,未来可期,但那终究只是未来,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而已,去探索这个无垠的世界?简直和送死无疑。所以他可以预料到,自己的这三位兄弟会怎样劝自己,甚至连宗门,恐怕都不会同意他的想法。
“你输了!喝!喝一壶!”海迪忠猜拳赢了,从椅子上跳起来,看着易北捧起酒壶猛灌,哈哈大笑着往嘴里扔类似花生米的小吃,转头对郝大仁道:“好呀,你去吧。”
易北喝完酒,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去去,同去同去,郝师兄想逛逛天柱峰不,我带你去呀。”
就连通红着脸,迷离着眼,靠着柱子,显然醉的不轻的萧白练都大着舌头说道:“去兮,去兮,去……去……去兮兮呕。”
萧白练酒气一上,抱着柱子吐了起来。
郝大仁看着三人这样满不在乎的样子,反而有些委屈起来:“你们都不劝我一下的吗?”
易北坐下来,正对着郝大仁,严肃道:“劝有用吗?”
海迪忠吐掉嘴里的残渣,撑着桌子靠向郝大仁,严肃道:“劝了你能不走吗?”
吐了之后清醒了些的萧白练抹抹嘴,也是看向郝大仁,严肃道:“劝不劝,结局都一样吧。”
郝大仁一愣,视线一点一点从面前三位兄弟脸上扫过,看到他们的坚定和毫无保留的支持,随即嘴角微微翘起,弧线越咧越大,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郝大仁站了起来,一股大气磅礴、一往无前的气势从其身上涌出,唯我独尊的意境在整座庭院中弥漫,强大的意境之力由弱至强,浩浩荡荡。
郝大仁负着手,一如那尊亲手刻画的道祖法像模样,目视自己的三位兄弟。
唯我之道,身外无物,虽非无情之道,但也不可有太多牵挂,尤其是不能被他人所左右。而这三位兄弟,无疑就是能左右他决定的人,如果他们真的苦苦相劝,重情重义的郝大仁或许真的会改变自己的初心,但到那个时候,道心何存?
修真之人,最重的就是一颗道心,这是每一个修士都明白的道理,所以虽然易北三人知道郝大仁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毫无保留,毫不干涉的支持。
“兄弟们,多谢!”
在这一刻,郝大仁的唯我之道,更上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