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瞧,少爷被房长牵走,他们二人关系何时如此亲近?”一名洒扫的蓝衣丫鬟说到,另一灰衣小仆立马回道:“房长可是表面上亲近,少爷被逼迫去见什么谢韩,据说见过谢韩的之人都是有去无回。”“少爷此去恐怕注定...”
这些议论悉数都落入了二人耳中,李殊顿时心中冤屈,虽说是李穆主推李笙前去上陵,显得自己插了一杠,对于此事,众人表面上看他这个房长是想这小侄儿去而无返,可谁知自己实则是为让其明白,士族们应当做的,就是要冒这天下之大不为而为之,倒行逆施,为逆境则上。
“小叔叔今日是作何?你我二人执手同行,到他人眼中怕是有不妥之处。”李笙紧盯着眼前的人,白净的脸上闪出细密的汗珠,内心静的如尘粒,他始终觉得此人俊美外表下隐藏的是人的阴暗面,论起心机手段,当代士族里无人可以及,若说起李殊,那便是天空中的猎鹰,手段阴鸷,对待猎物视机而动,下手之又快又狠。他这种人只适合黑色的服饰才对,阴沉沉的小人。
二人正往门外行走,李殊还未回话,便见一个身着霜色的少年步履焦急想要踏进府门,奈何被阻拦,少年心下急的口中絮叨:“我来见李笙,听闻今日他要出行去上陵,我要与他一起,你们快快让开。”
“杜钰,你怎么来了?”李笙一见是杜钰,就抽出被那人执着的手,上前吩咐不让下人再阻拦杜钰。
“见过李家主,听闻李笙,我今日一道与他去上陵,路上好有个照应。”见李笙出现,杜钰心中喜悦,不计较刚才阻拦他的人,遂对李殊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慢慢道出自己的来由。
李殊面不改色对着杜钰微微点头示意,他对杜钰此人就喜欢不起来,也不知李笙如此沉静的性子如何与他能成为友人,手中的触感还在,李殊稍有失神的看向李笙,期间也忘记自己准备要让给李笙看的东西,不过一瞬就吩咐人把车驾寻来,安排李笙出行一些注意事项,待交待完就看杜钰先行上了马车,而自家侄儿安静行了叩礼,道了声珍重,便头也不回的上了车驾,他的贴身侍女兮玉也跟在马车旁随侍,见他们已行出视线范围,李殊便回自己书房着人去了一封信给上陵。
马车悠悠行驶着,两人并行坐着。
“你可知我去上陵且不是什么好事,你怎地还乐于着急上赶的去送死啊?”李笙看着面带笑意的,还颇为乐观的杜钰,不免有心提醒他。
“你去如此危险的地方,身为好友,自是要陪伴你左右护你安然无恙。”杜钰仿佛一点不甚在意,转身就让跟来的随从把携带的包袱交于自己,从中翻出准备路上吃的糕点,拿给李笙,并告诉他早膳未用,可以先吃糕点垫腹。
见杜钰如此固执,完全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还很是心宽的让自己吃糕点,李笙也不知道说此人什么好了。
这一行悠悠行驶将近三日,路上也不见无聊,杜钰这人向来心宽豁达,又一路叨叨说着奇闻趣事,纵然平时脸上沉静,此时的嘴角也布满笑意。
“公子,前方快要到兴府了,我们距离上陵的车程还有月余。”兮玉轻声细语的对车内二人提示。
“眼见天色快黑,可能尽快寻到什么落脚之处?”车帘被人撩开,就听李笙清冷的声音传来。
“加紧路程赶到兴府,那里应是有驿站供应歇脚。”回答自家主子的话,兮玉皙白脸上也隐现出细汗,默默俯首,以袖帕轻轻擦拭。
李笙见状,心有不忍,平日里兮玉随侍左右,出行两日,她皆是跟随着车驾走动,外间天气燥热,不如车内有冰块散出凉爽让人舒适。
“你且上车吧,外间燥热,你已跟随两日遭受此罪,是我疏忽了。”
“无碍,公子...”刚想拒绝,话未曾说完,就听公子话音升起。
“你无需多言,上车为我执扇。”
“是”见公子不允拒绝,兮玉便上了车驾,见杜家公子面对自己笑意晏晏,也心道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悄然浮现一丝红晕。
“兮玉姑娘,你家公子前两日不曾想到你,可是不知怜香惜玉,让佳人在外间受了苦。”
“杜公子言重了,能在公子身侧服侍是奴婢的本分,何来受苦一说,还望杜公子莫要打趣我了。”兮玉轻轻跪坐在李笙身侧,见他从容手执书籍不在言语,便手执羽扇耐心为他扇风,听到杜钰的打趣,面上也依然沉静,完全随了主人的性子,反而细细与杜钰言说。
“兮玉姑娘,虽说称自己是奴婢,但你家公子可不是这想的,他身边从始至终一直是你在身边侍奉,可见很是依赖你。可他对我,还总是爱答不理,连我这个友人也很是羡慕你。”杜钰摆出一副对李笙很是痛心疾首的模样,显然这个样子影响到了看书的李笙,只见他目光从中书上转移,顺手拿了一块糕点,径直的塞到杜钰口中,堵住他往后要说的话。
“你若是无事,就多吃些,别什么话都乱说。”李笙见糕点果然堵住杜钰的嘴,就见兮玉递来手帕,把手上残留的糕屑擦拭净,复有看向手中书籍,不在出声。
“杜公子,可想喝些茶水?”目睹一切的兮玉,害怕杜钰恍然间口中被塞了糕点噎着,停下执扇的手,拿出手帕递给了李笙后,转头问向杜钰。
杜钰忙摇头,碍着口中咀嚼糕点不宜答话,示意自己此时不敢招惹她家主子,就闷坐在一旁看向窗外。
车内三人皆不约而同的默不作声,细听车外车辙缓缓行驶的声音。
到达兴府,已是夜间,寻了一家驿站,叫上几间客房,一行人用罢晚膳便早早歇下。
可谁知夜间休息的时候,兴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二日的早起时,李笙还在房间,就被急促的拍打房门发出的声音吵到。他不容有耽搁,打开房门就见杜钰衣服都未穿戴好,发髻纷乱,满脸激动,一看就是未睡醒的模样。
“何事?你怎么这幅样子,你的随从呢?”
杜钰连忙进了房间,立即把房门关上,并上了门栓,一手扶额,细细道说来:“何朔,他被人捉了,我昨夜告诉他一早去探路,谁知早起他也不曾来服侍,我寻来掌柜询问,谁知我们不赶巧,昨夜兴府的氏族近乎百人被一夜之间屠杀,不知是何人所为,兴府当地郡守把早上要出行来往之人纷纷捉了。”
“什么氏族?百人被一夜之间屠杀,何朔前去探路怎么被捉。”李笙满脸错愕,似乎也被此消息震惊。
“据说是谢氏旁支,何朔为人胆小,定是看见了什么,不然郡守何故捉他。”
“你先行收拾一下,我与你前去会会兴府当地的郡守。待会到地方,切不可透露身份,不然你我氏族皆会被牵扯其中。”镇定下来的李笙,在屋中转行了几步,最后停在杜钰面前,眼含告诫。
“也可,那你稍等我片刻。”说罢,杜钰就匆匆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李笙与杜钰两人草草收拾完毕,早膳都未用,交待兮玉留在驿站,李笙不想她牵扯其中,李杜二人便直接赶到郡守府。
果然如掌柜的所说,街道现在无人敢出来行走,他们一路顺畅来到郡守府门,被人阻拦在外。
李笙便告诉守卫,让他对兴府郡守说,是听闻谢氏旁支被屠一事特来献计的谋士。
那守卫面带迟疑,李笙站在杜钰身前,也不着急,安静示意那守卫尽可自己拿主意,犹豫过后那守卫见他不像骗人,于是转身进府,匆匆的前去禀报。
不消一会,府中走出位老者,面上蓄有美髯,带头冠,发髻用玉簪固定,衣着也是上好衣料,想来便是此地郡守高樊。
“见过高郡守,我乃靖城谋士,名竹圭,我身后是自幼跟随的伴当,名金玉。昨夜路过停歇兴府,今日偶然听闻谢氏一事,特来为郡守解困。”李笙对这位老者见了礼,挑明自己所来意图,隐瞒了自己与杜钰的身份。
高樊听他说话,也不回应,眼含暗波,上下打量自称谋士的少年,看此人也不过舞勺之年,面容沉静从容,丝毫不畏惧自己的眼光,虽心有疑虑但看他年纪小,便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你一个舞勺之年的小儿,还能自称谋士,我念你年纪小,不与你计较今日之过失,且速速退去。”言罢,吩咐守卫将此二人赶走,高樊不想理会他们转身就要走,哪知那少年张口说道:“谢氏旁支被屠,高郡守应当将此事压下,转头对上陵谢氏主位写信,说是谢氏旁支有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才有的被屠之事。”
“你说压下,此事死伤近乎百人,如何能压?且不说谢氏主位找不找我算账,豊都的圣人我如何交待?”想要转身复又停下脚步,高樊神情凝重的看向李笙。
“简单,制造一个比谢氏旁支被屠还要震惊的事,就可以压下,至于上陵谢氏主位,他们对于旁支向来都是不甚重视,只要让他们觉得旁支招惹了他们也不敢招惹的人,此事谢氏主位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圣人那边也好交待。”李笙将此事的利弊娓娓道来,眼里清明,口中说着仿若谢氏旁支百人性命之死,如雨天一般平常。
听到李笙说这些,高樊隐隐觉得眼前的少年非池中之物,就将人一路引进书房。
不过一个时辰,李笙与杜钰就从郡守府出来,身后还跟了一相貌清秀的小厮,正是被捉的何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