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晋有些心疼敏感的妹妹,只是尽力的想让她开心。“阮毓想去街市看看吗?除夕将至,街市上热闹非凡,会有些卖买稀奇古怪的摊贩。跟往常干旱风沙环境恶劣的边关不一样,物品缺乏。上陵街道环境整洁,物品多样;城中多有巡逻的城兵。”
“嗯,阮毓听哥哥的。”
他立刻安排府中下人,备好马车,馥春带着手炉与长毯随行侍奉,赵宣晋带着妹妹出了俟宁侯府。
车里的阮毓坐在榻上,被长毯包裹严密,手中还抱着小手炉,她安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尽管下着雪,有些小孩穿着棉衣在街上相互打闹,小脸冻得红扑扑的,阮毓没由来觉得很羡慕他们。旁边的赵宣晋注意到了,实在不忍心的他,吩咐车夫停车,就牵着阮毓直接下车,两个人步行,让车夫驾车跟着。
路上往来的行人纷纷侧目,犹如璧人的兄妹俩被误认为佳偶。雪中女子穿着毛领子的披风,晶莹的脸如白玉,细腻无瑕,如绝世佳人。
身边跟着的男子身着黛蓝色披风,散发出的气质斯文淡雅,灼灼其华,世间再无其二。两人站在一起,别提多惹眼了,街上往来的人为了看他们撞上墙壁皆不自知。
有些人不畏雪天还在街上叫卖,城邦繁荣,谁也想不到暴政下的上陵会是这个样子。
沿街叫嚷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走至兄妹二人前,被赵宣晋拦下,赏他一锭银钱,挎篮提盒的小贩感激不尽直接把所有的糖葫芦交到他手中。
当新鲜饱满、大小均匀的糖葫芦拿入赵阮毓手中的时候,第一次见得,冰糖葫芦咬进嘴里的味道是酸酸甜甜的,赵阮毓很喜欢,她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顿时让周遭世界都失了颜色,旁边的赵宣晋看她这样很是欣慰。
“喵喵...”循着声音有只黑猫倚在赵阮毓脚边,她心中怜惜,复蹲下用手去抚摸它,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与你主人走散了吗?”黑猫很乖顺贴着阮毓的手,发出享受嗡嗡声,能看出黑猫被人照看的很精致,身上还有檀香味,想来是与主人出行走散。
“罪孽,过来。”说话的主人声音清冷刺耳,他的黑色靴子出现赵阮毓的眼前。
猫咪听到声音从赵阮毓手中挣脱,奔想黑色靴子的主人,阮毓顺着那人墨色道袍,看到的是手腕颗颗分明的褐色檀珠,怀中携带这拂尘,头戴莲花冠,形貌昳丽;丰神俊秀;身形昂然而立,隐有风华盛绝之势的男子。
阮毓手中的冰糖葫芦掉落在雪中,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的男子,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同样奉褚多年平静无波的心荡漾出水纹,久久不能平复,他望着面前的女子额间熟悉的那抹红痣,已经快要被忘记的宁郅容貌浮现眼前,奉褚不禁屏住呼吸。
“阮毓,你没事吧?”赵宣晋似乎看出她的异常,将她扶起,定定的望着她眼睛。
“哥哥,我没事,既然猫咪找到主人,我们便走吧。”赵阮毓握住哥哥的手,轻轻摇头,转身就要走。
在她转身那刻,一直没动的奉褚快速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向怀中。
事情发生的突然,饶是赵宣晋没反应过来,看到妹妹被人唐突,他立刻紧张起来,“何人?快放开我妹妹。”
哪知奉褚不理他,而是直直盯着怀中发抖的女子,想从她脸上找出宁郅的影子。
“阮毓是吗?不要怕本君不会伤你。”
赵阮毓确实是在害怕,男子的怀中冷冽,有着沉沉檀香味,没被外男这样接触过,她不由自主的发抖。
赵宣晋看他不但不放,还在阮毓耳边低语,顾不得许多的他,向那身着道袍的男子袭去;但是被巧妙躲过去。
反倒是那道人身后的侍卫将赵宣晋包围,他不免担忧,恳求道:“不知道长缘何唐突我妹妹,只是她身体有疾,经不得刺激,求道长放过阮毓,我俟宁侯府定感激不尽。”
“俟宁侯府?敬俟宁侯赵仲桓是个人物,你让他后日来九华山寻人,你妹妹本君就先带走了。”说完,奉褚点了女子睡穴,将拂尘别在腰后,看她乖顺的柔柔倒在怀中,他就打横将赵阮毓抱起,不顾急红眼的赵宣晋,明目张胆上了不远处的马车,还随口交待跟随的侍卫,说是告诉陛下今日他有事不去豊都宫中直接回道清观。
那些围着赵宣晋的侍卫见奉褚的马车走远,没了踪影。就纷纷撤退,去给宫中的皇帝传递消息。而赵宣晋没有放弃,他吩咐青绾给赵仲桓报信,说是道清观把阮毓带走了。当街拦了匹马,他跃身而上,沿着马车行走的轨迹去追。
此时宫中的宋昔琛,高坐在上位,他一双美目带着偏执的疯狂,幽然盯着下发站着的(束安候,俟宁侯、文信侯世子、宣治候),其中更是俟宁侯与束安候握有兵权。懒散的倚在座椅上的陛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位公公走了进来,附耳在宋昔琛说着什么。
“哦?那奉褚当街掠夺一名绝色女子直接回了道清观?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女子虽看着虚弱,但是容貌普天壤其无俪,旷千载而特生。”
“有此等美人,竟让奉褚为此折腰,有趣。”说完宋昔琛就摆手将人挥退,隔着垂帘。对外面的四方候朗声说道:“如今奉褚有事不能来,你们都退下吧,关于靖城一事,年后再议。”
“臣等遵命。”
四人叩拜,起身告退。
顾荀跟傅颂并肩走出殿门,而后赶来的俟宁侯赵仲桓,寒暄的道了声先走一步,却在抬头经意间看见顾荀相貌时,暗自面露古怪。
他停顿了下,恢复正色,就径直走到宫门,看到候在那的青绾,便觉得是发生什么事了。
“侯爷,小姐被贼人当街掳走了。世子让女婢来给您报信。”
“你说什么?!可知是何人所为啊?”
“是个道人,那道人还口出狂言让您后日去道清观去寻他。”
“什么?!!道清观?原君奉褚,阮毓...我去追世子,那原君奉褚不是好相与的常人。”说完就行色匆匆驾马,踏雪而去。
望着赵仲桓焦急离去的背影,傅颂对一旁的顾荀笑着说道:
“我当奉褚掳的谁家小姐,没曾想竟是俟宁侯,真是好笑。”
“奉褚如此失态,你说会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女色呗。”
“不会是这么容易,我倒是想见见这俟宁侯的小姐。”
顾荀正要与傅颂分道扬镳,却被他拦下共乘一辆马车,说带他去聚宴坊小酌一杯。顾荀拒绝不了傅颂磨人的性子,就跟他同去有名的聚宴坊。
赵阮毓被带回道清观,醒来时已是晚间,身边窝着那只通体黑亮的猫,不出意外的还有那个将她掳来的男子就坐在不远处的桌旁。她在陌生环境中很快平静下来,她从床上坐起,问向前方没有出声的那人。“你...我这是在哪里?”
“道清观”
“我哥哥在哪里?你能放我回家吗,父亲跟哥哥会担忧我。”
“你哥哥想要追来,半路被我的人击晕,你父亲及时赶来将他带了回去。放心,后日就会放你回去,不过,你得陪本君一日。”
“我与你不相识,不知可是哪里得罪道长...”
“叫我原君,既然你醒了,本君就带你去吃些东西。”
奉褚也不容赵阮毓拒绝,上前就是牵起她的手,就往室外走。
“男女授受不亲,原君既是道长,就应遵循道家的规矩。”
“恐你不知,本君属于是正一派,可以嫁娶,食荤。”
她虽的手腕纤细,身高却接近他的锁骨位置。寒冷天气里,她手冰凉,就像脆弱的花一样,美丽娇嫩易受外界摧残。
要说奉褚为什么把赵阮毓带回道清观,他自从亲手杀死养了多年的宁郅,有时会想起宁郅临死前的模样。闭关多年,直到今日遇见赵阮毓,他突然发现天道轮回。
她那与宁郅一样的红痣,让奉褚恍惚觉得她是宁郅,奉褚不是看上赵阮毓的美色,而是想借此摆脱宁郅死后带来的折磨。
第二日风雪停顿,道清观的道人纷纷早起扫路面的积雪,奉褚今日换上了斑驳点墨的道袍,头上依旧是莲花观,手持拂尘,从容踏进阮毓居住的屋子。
他吩咐侍童把一套崭新道袍给赵阮毓让她穿,自己则坐在桌边,静静看着室外忙碌的道人,不消一会身着道袍的阮毓就出现在奉褚眼前。
他没有多看,就先行走出去,带着阮毓去了大殿。奉褚修的是儒道,针对天文地理,玄理机巧的推测,平日里是不遵循修行的。
他特地带着阮毓在殿内蒲团打坐,口中缓缓念着清心经,赵阮毓闭上眼睛听着他如玉石之声,整个心静下来,没有整日在府中沉闷的感觉,像是放下枷锁。
声音停下来,赵阮毓睁眼睛,就见奉褚已经起身,手执香烛,顺手递给了阮毓,她不解。
她直起身走了过来接过他递来的香烛,兀自站在奉褚身边,不知道接下自己要怎么做。
“焚香,供奉三清。”
“......”赵阮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脸上顿时浮现涩然。
她缓步上前,虔诚的施礼叩拜,燃起的香固定在神像前的香炉里。
而后奉褚又是一言不发的径直走了出去,他拿过道人正在打扫积雪的笤帚,让赵阮毓这个病人当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