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谅觉得头很晕，就连冯威和他说什么都听不太清楚。但要是真让他闭上眼睛睡一觉，他又一点也睡不着，不知道是秦志达让人给他用的药的特殊效果还是他的睡眠障碍又发作了。
他勉强闭上眼睛，好歹眩晕的症状稍微缓解了一些。这几天遇到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他的眼前，每一个都像隐瞒了什么巨大的秘密，每一个都像不怀好意。
“秦谅……秦谅……”
隐隐约约地，秦谅听见一个声音在呼唤他。他睁开眼看了一眼病房，天花板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两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光灯。秦谅努力把头转向病房门口的方向，差点被随之而来的眩晕弄得吐出来。
冯威刚才见秦谅闭上了眼睛便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门口，此时他看手机正看得入迷，而秦志达似乎还在走廊上和他那条走狗说话，秦谅能大概听见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楚具体的内容。
秦谅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花了全身的力气一边强忍着恶心，一边把头扭到窗户一边。窗外，天空蔚蓝澄澈，不要说人，就连一只飞过的鸟都没有，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发出声音的存在。
“秦谅……秦谅……”
呼喊的声音又大了一些，这次，秦谅认出了声音的主人，就是那个拽到天上去的超我公司创始人曹空。想到曹空，秦谅就忍不住想笑，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比自己倒霉，那肯定就是曹空了，超我公司的流言传出后，公司股价直接腰斩，也不知道现在的曹空还拽得起来吗？
“秦谅……秦谅……”
曹空第三次出声时，声音已经很清晰了，就像他此刻就站在秦谅床边一样，秦谅这回学聪明了，他再也不去尝试扭头了，他只是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如果他没有因为这几天的事情产生什么心因性的视觉障碍的话，他就是出现了幻听。
秦谅并不喜欢曹空，甚至懒得去思考自己为何会在幻听到他的声音，只当是秦志达给自己的药的副作用。秦谅按照原定计划闭上了眼睛，即使睡不着，努力放松休息一下也是不错的。
“秦谅，救救我。”
曹空的声音再次在秦谅耳边响起，同时，秦谅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沾着某种黏稠液体的冰冷的手给握住了。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地待在被窝里，被子并没有被人掀开的迹象。就仿佛曹空此刻已经是一个可以无视物理规则的鬼魂了一样。
“曹总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变成了鬼也不应该来找我吧。”
秦谅蠕动嘴唇，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了幻听中的曹空一句。
“秦谅，秦谅，你醒了吗？”
然而这句话却没有起到任何安抚作用，幻听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那只冰冷的手也在秦谅身上摸来摸去，搞得秦谅觉得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胃袋又骚动了起来。
“曹总，你有什么愿望就直说了吧。”
秦谅记得那些流传于民间的鬼故事里，鬼怪祟人如果不是因为仇恨就是有所求，既然自己现在躺在床上像是个废人，不如和这个幻听里的曹空拉拉家常。
“我醒不过来了啊，秦谅，我醒不过来了。”
曹空的声音里没有了早先的傲慢，听起来惨到了家，他近乎是带着欲哭无泪地腔调在和秦谅说话。
听到他的惨状，秦谅心中一阵暗爽，并更加确定了自己现在是产生了幻觉的事实。毕竟，曹空这种人估计到最后一刻也会死要面子到底，怎么可能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呢？再说了，孔义云说过，超我公司的地下试验室事故中，除了自己还醒过来一个人，那人不是曹空还能是谁。
“那个醒过来的，根本不是我。”
就像听到秦谅内心的嘲讽一样，曹空回答了一句，这句话让秦谅浑身汗毛都树了起来。如果醒来的人不是曹空本人，那是谁，总不可能是别人借尸还魂了吧。
秦谅刚想开口和那个可疑的幻听再交流一下，就听见病房门被打开了，然后就听见冯威小声地说了一句，秦谅睡了。而秦志达“嗯”了一声，就走到了他的床前来查看情况。
一直闭着眼睛和脑内天音对话的秦谅也只能就这么将错就错地装睡了，与其和秦志达讲话，到真不如和自称是曹空的幻听聊聊天。
秦谅通过脚步声知道了秦志达来到了自己的床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又让他产生了什么异常知觉或者幻觉，他总觉得，站在自己床边这个东西，不像是秦志达，甚至，不像是一个人。
就像很多人都经历过的梦魇一样，睁不开眼，但却知道床边站了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
到后来，秦谅甚至失去了假装自然醒来睁开眼睛的勇气。他感觉被窝里越来越热，很快，他就浑身是汗了，但即使如此，他也一动不敢动。
而那个幻听里的曹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边的“那个东西”才终于走开了，秦谅听见他小声地和冯威确认：“空调开到几度了啊，我看小谅出了一头的汗。”
“那个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很像秦志达，但又有些许的不同，似乎同时伴着一个频率很高尖细到人耳几乎听不见的音轨一样，如果不是刚才秦谅和幻觉中的曹空聊了半天，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恐怕也发现不了。
难道这个人不是秦志达，又或者，秦志达已经变成了某种非人的存在。秦谅脑海里闪过了曹空那一句“醒来的不是我”的话，觉得有些恐惧。
“应该不至于吧，这才23度。”
冯威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秦谅听见他并不谨慎地挪了一下椅子，把空调遥控器在手上拍得啪啪作响，然后又滴滴滴地按了一通按键，原本在平稳运行的空调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一阵强劲的凉风从秦谅头顶扫过，瞬间带走了他头上的薄汗，让他背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伴随着那阵凉风，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秦志达的东西又走回了秦谅的床边，甚至还伸手摸了摸秦谅的脑门，发现他的汗都没有了之后，似乎很是满意。
刚才那只手绝对不是秦志达的手，甚至可以说不是人类的手，那只手异常的光滑柔软，就像没有长角质层也没有长骨头一样。如果硬要秦谅说，秦谅觉得更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触手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