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动物的本能,本就对什么事情都感到好奇的潘德更是如此,他倒是不再担心大黑鸟们对他做出些什么不利的举动,毕竟能做早就做了,用不着熬到现在。
潘德从柔软的床上翻身下来,这张可供三人睡的大床应该是专门设计成了鸟巢的风格,它是圆形的,边缘略高向内倾斜,在床的内边那些倾斜的地方固定着一些柔软的有树木花朵纹路的软垫,再之后的中间部分,才是星空与黑夜交织成的绚烂,潘德定定神,这些被子与床垫上的图案真能给人一种俯瞰星空的错觉。
真好啊,潘德不自觉的点点头,这张床真是太漂亮了。欣赏完自己今夜要躺尸的床,潘德又把目光聚焦到了墙壁,建在传承树上的它是纯木制的,墙壁上保留了树本身的颜色纹理,如果只做到这一点,潘德并不会惊叹,真正赋予这些墙壁灵魂的,是那些跟随纹路浑然天成的凹槽里,像花枝一样伸出来,精心修饰出的家具用品和点点散开的光源,这是一间没有主光源的房间,但是那些错落有致的点点光芒点缀在每一个需要照亮的角落,每一颗星星光芒的边缘都是另一颗星星,潘德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话,它倒是恰到好处的形容出了这间屋子里的布光,尤其是那些天花板上的光芒,它们大小不同,亮暗有别,配合着那些微微余光照亮的木纹,在潘德走动的过程中去看它们,就仿佛是星辰在流动,他则是那个站在原地不动,因仰望星宇的浩瀚而入迷的孩子。
再对照一些床中间的星宇,潘德敢断言,这两者的设计,甚至是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出自一人之手,那应该是个喜欢抬头看星星的人吧,会幻想自己在星辰中自由的来去。
潘德触摸了墙壁和那些延伸出来的晾衣架,托盘以及一些自己闻所未闻的家具,它们均有光滑的木质外表,每一处都圆滑,没有棱角,潘德细看那些延伸出来的部分,它们凹槽里的部分都被墙壁包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一整块木头的中间挖空来制作这间屋子,只为它浑然一体,不过想想刚才那大黑鸟让自己坐滑梯的手段,操控这些木头似乎也在施工范围之内。潘德还发现这些延伸的部分都在似有似无的维持着三角结构,它的制作者应该是那种对三角形结构最稳定概念达到痴迷的设计师,潘德想象着有这么个人,他的办公桌上会放着一个布满星辰图案的三角体,他把它摆放在办公桌的正中央,每天阳光从不同角度照射进他的房间,他工作时眼角的余光会通过这个小三角体的影子来推断大致的时间。
相比天花板和墙壁的骚操作,地板上可操作的余地就相对有限,不过也仅仅是相对有限,潘德低下身子细看这些地板上的刻痕,它细长留下一道缝隙,它们又密集,彼此独立,却正是这种独立又让它们组成图案,这些图案同样顺着树木的纹理,蔓延,流转。潘德并不嫌脏,他完全蹲下来,手掌去触摸这些细密的刻痕,那种感觉让人难以明喻,整体的平坦加上中间的缝隙,怎么说呢,潘德又摸了摸,也许比起空洞和严丝缝合,这种两者之间的存在,才让人真正感觉到了触摸与摩擦带给人的快乐。
潘德翻看自己触摸地面的手,在偏暖的光照中自己手心中鳞片的纹理细密可见,没有沾染上任何的灰尘啊,潘德歪了歪脑袋,虽然想不到他们是怎么清理这种地板。
潘德突然一愣神随即自嘲的笑了笑,这里可是有着魔力的世界。
龙鳞的世界里,人们把自己不懂的事物强套到神明的头上,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此刻的潘德也是如此,把人家建造和清理的方法都强加在了魔力的头上。自以为找到答案的人才最可怜呐。
完美表演了一遍乡巴佬进城以后,没有观众的注目,潘德还是感到一阵莫名的害羞,他迅速站直身子,在没有别人的房间里双手叉腰,装腔作势起来,他想象着自己迈着优雅的步伐,带着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气质与反弹弹簧样的自信,走向了房间中最显眼也最格格不入的地方,那大概是门口的位置,在墙壁上悬挂着一排看着可以翻面的照片,潘德走近了一看,与他想象的艺术作品不同,这些照片里都是一些衣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临潢人站在房间中,看他们的衣着,时间跨度应该不短,潘德翻看这些照片的背面,触感光滑又冰凉,它们的表层应该是一层玻璃一样的东西,但它的轻薄让没有触碰前的潘德都忽视了它的存在。
潘德担心它也像细玻璃那般易碎,所以尽量轻柔的翻动了照片,这些照片的背后有着手写的文字,它们纤细,工整,也带着字主人的气质,潘德能想到一位精于文案书写的学者人物正满含不耐烦的公事公办态度在家中台灯下写着张照片背后的内容,也许他的孩子正在吵闹,也许他刚辅导完那混小子的家庭作业,字里行间还能发现一些引而不发的恼火。
可惜这些字潘德并不认识,潘德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因为在这些手写文字之下,还有一些一看就莫得感情的文字排列几行作为其它语言的翻译。
潘德从中也找到了他能看懂的文字,就是临潢人用了千百年的通用语,龙鳞世界里也用这个,这些印刷体一样的文字告诉潘德,这是一位福克特·宏都的高级信徒,按用词来讲,写者的本意更接近于走狗这样的贬义词,他利用他特殊的身份住进了这间房间,在看过了这些照片以后便嚣张的找到了酒店经理,要求也给他拍照并且把他也表在这里,出于夜鲸鸟之神的怜悯,也出于对他无理要求的震惊,我们把这个白吃白住还脸皮厚的混球永远的挂在这里,让他比肩于比他高贵一个艾克麻之巅的临潢人朋友们。
潘德怎么感觉,嗯,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想办法交个房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