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照阳起得很迟，他难得起这么迟。
吃完早饭后，他来到了一楼。办公区中央大厅里的每周信息摘要可以让他获取一些和基地、地球有关的重要信息。当然这些信息他也可以从植入芯片里获取，但他不想呆在那个令人烦闷的房间里。
他看着大厅中央的全息影像，不觉有些困了。那些没玩没了的新闻一直都在说基地发展如何如何好，这让他很快就没了兴趣。
他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章照阳梦到了“刑天之斧”，那是他最喜欢的格斗机器人。他的格斗场开始营业的第一天，前来报名的第一个机器人就是它。就像它名字里的暗示一样，它的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它的操控者说那是用大马士革钢锻造出来的。虽然虽然大马士革钢在当代并不优秀，但其上眼睛一般的花纹还是让这把斧头极为著名。
短短的几周时间里，“刑天之斧”用他无与伦比的勇力劈碎了一只又一只机器人。当然，胜利需要付出代价，在最后一场战斗时它的头颅被砍了下来。失去脑袋的“刑天之斧”并没有倒下，它用它坚硬的斧头将对方砍了个稀巴烂。
但那一战之后，“刑天之斧”就离开了。章照阳后来也打听过它的下落，可惜它就就像蒸发了一般没有了消息。
章照阳看见它正在一步步朝他走来，它红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感情，那是属于机器的特有的眼神。它停在了章照阳前方，两米五的身高让章照阳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接着，他举起手中的斧头，朝章照阳头顶砍了下来。
章照阳朝地上倒去，如同一只待宰的小兽。斧头还未落到他的头顶，猛烈的风便已经来到，章照阳紧紧闭上眼睛……
“你好。”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章照阳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沉浸在梦中多久了，他擦了擦涎水，朝对面那人看去。
那是个穿着短裙的短发女人，他不记得他认识这个人。
“你是？”章照阳问。
“我叫展桐，是基地的研究员。”她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美丽的牙齿。
章照阳坐直了身子，他看着她苗条的身姿，有些恍惚。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他，印象里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主动找过他了。
“你好，”他站了起来，礼貌性地说，“我是章照阳。”
“章照阳，”展桐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说，“我记住了，我今天来是向你道谢的。”
章照阳想起昨天的事来了，不过昨天他并没有仔细观察那个头盔下的面孔，没想到她长得很漂亮。
“原来是你，那件事没有什么可谢的。”章照阳说，“遇见这种事，谁都会去救你的。”
“不不不，别人肯定不会救我。”展桐说，“违反规矩的事很少会有人做，何况在没有指示的情况下将月行车开出车道足够基地开除你了。”
“开除？”章照阳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是违反规矩的，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因为这个开除一个人。其实这都是基本常识，他不知道只能证明他培训时没有好好听王崇文说的话。
“难道你不知道？”展桐眼神里有了些许失望。
“是的，”章照阳也不想骗她，“如果我知道的话可能会犹豫吧。”
其实在不知道那些规定的时候他就犹豫过了，只不过他不会说这些的。
“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展桐笑着说。
“真的不用客气，”章照阳有些担忧起来。基地的开除通知搞不好很快就会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植入芯片，发现并没有收到任何邮件，“对了，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呆在外面？”
“这个……我是被人陷害的。”展桐说。
“被人陷害？”章照阳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一种很合理的解释。
“是的，我和我的队友原本是去做研究的，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常态工作。”展桐说，“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陷害我……”
展桐似乎有些伤心，她没有说下去。这让章照阳有些不知所措。
那天的情形展桐永远都忘不了，他们在一座环形山下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具已经干枯的尸体。这是计划之外的事，因为他们最初只是为了找到一种矿石而已。
他们开始清理那具尸体，并且决定将其送回基地。但就在此时他的队友袭击了她，并且夺走了尸体……
“夺走了尸体？”章照阳有些吃惊。
“不错。”展桐说，“不过他们并没有将那具尸体运回基地。”
“什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们会将尸体运到何处去呢？除了泛西太平洋联盟的基地之外，似乎只有美洲联盟了吧……中西亚联盟和欧洲联邦都在月球南极，他们在短时间之内似乎不可能运送到那里。
“而且他们也都没有回到基地，”展桐看了看周围，低声说，“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能说。”
“好。”章照阳说，“那那具尸体现在在哪儿？”
“谁知道呢？”展桐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我原本还以为你知道呢。”
她笑了起来，但章照阳觉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他可不想成为被人怀疑的对象。
“好了，”展桐说，“我要走了，如果有什么线索的话，记得联系这个号。”
她像老熟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胳膊，并将那个号码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
章照阳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了这里。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热情，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些。他隐约觉得这种机密的事她原本没有理由告诉自己。很快他就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开始在整个大厅里走动了起来。
不远处美洲联盟的机械格斗游戏正在直播，下面站着的几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章照阳皱了皱眉，远远地离开了那里。他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尤其是人多的时候。
“章照阳！”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声。他回头看去，发现是沈飞。
他们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彼此，虽然月球基地并不大。
“刚才和你说话那女的是展桐？”沈飞问。
“是，你怎么知道？”章照阳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你知道她是谁吗？”沈飞笑着说。
“谁？”
“新天际公司首席科学顾问，月球基地特聘专家。”沈飞说。
章照阳知道她是研究员，但却不知道她的来头这么大。要知道新天地公司虽然是私人公司，但他们和月球基地之间可是长期合作的关系。月球基地很多设施建设，都是新天际公司出人出力的结果。
“前两天她好像出了点事，”沈飞说，“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了。”
章照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想起了对方给他说过的话，他不知道展桐为什么要给自己说那么多的话。或许她真的是在怀疑他吧。章照阳想起了她和他说话时的模样，那时她似乎一直在观察自己。
她一定是在怀疑他将那具尸体藏了起来！章照阳有些恼火，可他并不想和那个女人理论什么，他只想远离这些是非。
但在第二天的时候，展桐找到了他，身边还带着两名军人。
“你们……是来抓我的？”章照阳有些紧张，他生怕自己被当了替罪羊。
“不，是请你帮忙的。”展桐冲他笑了笑，说，“我需要你带我去你发现我的地方。”
“接你到这里的那几名军人知道。”章照阳一点也不想去那里，他看了看她身边那两名军人，这两人似乎都不是前天他遇到的人。
“我已经问过了，”展桐说，“可惜他们从你的车里发现我的，并不是在野外。”
章照阳知道他躲也躲不掉了。在强烈的不满中，他载着他们出发了。他对这条路线非常熟悉，他不会忘记那里。
月球一如既往地荒凉，虽然穿梭机偶尔会从头顶飞过去，可它们并不会给这里带来多少生机。
“你知道月球基地为什么不允许你们将车开出这条线吗？”展桐突然问。
“不知道。”章照阳不想和她说话，却又不能不说，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对月球的保护种很重要的一条是对是对月球地貌的保护，毕竟每一处地貌都包含了一段历史，我们可以通过研究发现月球的过往甚至是宇宙的历史。”展桐说。
月球是没有大气层的，几千万年前甚至更久远的东西都会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章照阳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有个问题，正好我想问问你。”章照阳说。
“什么？”
章照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那两名军人，说：“你为什么会告诉我那些，那原本不应该是我这样的人知道的。”
“你这样的人？”展桐有些吃惊，“你是怎样的人？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章照阳愣了一下，他只是个司机，而展桐则是一名科学家，而且还是首席科学家，是特聘专家——他们本就不一样。
他通过后视镜偷偷地看了一眼展桐，发现她也正在看着自己，脸上看不出任何调侃的味道。他忙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