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曜替我打来的饭,我思考着下一步。
现在我大概了解了这天下第一武道大会,也就有了近距离接触武则天的机会。虽说这一机会建立在取得冠军之上。目前为止,我唯一可行的想法,便是夺得冠军,在颁奖之时将其杀死。
把她杀了,然后呢?然后我就能推翻大唐帝国了么?说不定那时候我刚刚举起剑,就已经被禁卫军砍成肉酱了。就算我刺杀成功了,那又如何?我就能推翻大唐帝国了么?
显然,一个人想要完成这份使命就是天方夜谭。
但会有第二个想要这样做的,比如说:
李信。
当初,在长城见到他之时,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为国护疆的领军。若非我为王者玩家,任谁也想不到这个默默坚守在长城的将军,是河洛原本的主人,而且,还是意图谋反的逆贼。因为在游戏背景故事里,明世隐曾经与他作过交易:
我帮你夺回长安,而你,要帮我拿回我失去的东西。如何?
而在官方团队制作的漫画之中,李信答应了,并且来到了长城。说明他们定然达成了共识,并且有了和我一样的目标:
推翻武氏王朝!
想到这,我不免想起师父告诉过我的一些信息:我魏家,曾是李家重要的朋友与家臣。在李氏称帝之时,他们赏识我们魏家,并愿意与我们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我魏家念及这份大恩,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作为大陆唯一天通神观,竭力为李家的江山,护国护脉,调运化难。两家世代交好,共开大唐盛世。所以最后到了武氏变道夺政之时,长安八大家之中,唯一支持李氏的,也只有我魏家。自然伴君陨落的,也只有我们魏家。
到现在,李魏二家,也都只余我与他两颗独苗。真正做到了有福同享共风光,有难同当皆消亡。
此般良缘,真是天意啊!
吃罢饭,待曜他们在午休时间打起呼噜之时,我趁机执笔书信一封,在信中向李信表明身份与来意,想要先与其沟通,再定大业。但是万一他不领情,并暴露我的身份,那就是天意不让我活,我也无话可说。
终于将书信完成包装好后,如何交付又成了个问题。长城位于边境千里之外,除了皇家定期运送补给和传达时事,并没有任何可以交通的途径。若我走着过去,拖着这条伤腿,恐怕还没到,这武道大会就已经结束了。唯一的交通途径便是皇家补给运输,但先前的纸跳尸事件和上官婉儿的相救,恐怕我已经暴露,前往长安城都有莫大的危险,更别提潜入皇家之中了。
我坐在床上,拿着这封信绞尽脑汁,思考方案,甚至没有注意到曜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翻了下来。
皇家、交通、长安……
一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那个女孩,她当日,在长安城之中救我,究竟是为何?
她为什么要救我?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威胁?
各种错综复杂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忽然灵光一闪。
或者我可以让上官婉儿,帮我把这封信带给李信!
你自身难保,怎么想出来让敌人帮你的忙?!
为什么不可以?不要忘了我可是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对于上官,我可知道她心中的秘密和她想要的答案!
你为什么这么想,万一她上次是不确定你的身份才没有对你动手的呢?这次你再去,很大可能就是自投罗网!
为什么你要这么想?不试试怎么知道?机会转瞬即逝,若是天要亡我,那我再怎么谨慎,都是躲不过的!
……
把内心中所有的犹豫不决一个一个用力解决,我又拍了拍腿。不知是那老医生的药神奇还是我本身撞了大运,这伤口过了一天竟然只剩下一道浅痕,虽说运动之时拉动肌肉非常不适,但是还勉强能够走路。不过我还是有的是招数:在《昆仑巫卷》的巫法篇中,有一灵符名为太岁土生符,可以通过烧耗自身气元,引流土中阳力和生力,催复受伤肢体快速生长,当然,整个断掉的不行。并且代价很大,过程之中必须忍受阳火的焚烧和被抽干气元的痛苦。昨晚上半夜我偷溜出外边草地之上行法,将整张法符贴在伤口上,将半个身子埋进土里,然后通元开法。等到整张烧完,气元耗尽,整个人无比虚弱,(那种感觉,就好比一天连冲二十发。)整条伤腿烧痕遍布,竟还烧的微微溢香!
所以这般折腾下,虽说那天晚上我几乎是爬着回去的,但好在,伤势好了大半,不过,掩盖在纱布之下,倒也看不出来。
“诶……!啊——!”
一声长长的哈欠突然传来把沉思中的我惊醒,回头一看,是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曜。他嘴里咕哝着什么,似乎是在问我,我刚想要作出回答,他又立刻倒在了床上。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接近下午两点,该出去办事了。
我换了一身普通的布衣,带好东西背上剑。在桌上留了张“我去看病,烦请随行告知老师”的纸条,然后一瘸一拐的慢步走到墨家机关道,验明了身份又一瘸一拐的走到出山之地,方才舒适的大展身手,活动筋骨,确认万事无误后,我再次登上了出山的缆车。
想着上一次的教训,我不由得自嘲一番,能这么不长心的去危险地带的男主角,恐怕只有我一个了。此刻,我的内心仍旧没有脱离曾经作为地球人时的思维,然后用看过的网文主角来衡量对比自己。
曾经,我在王者荣耀官方那里看过世界地图,稷下学院处于逐鹿,并且相距十万八千里,但是现在它们之间只是隔着几座山,并有缆车相接,用来运载两者之间川流不息的人们。
这又是一个疑点,令我感到疑惑,这个王者世界本就是二维世界,它是如何忤逆了它的三维创造者呢?
难道是因为我这个三维生命的加入吗?
而眼前的一切为什么又是三维呢?
或者说我原本处于的世界也不过是他人创造的二维世界呢?
我摇摇头,将这些荒诞不切实际的想法从脑中甩了出去。想这么多干甚,并不能改变什么。
冲开云雾见真景,绝代风华此中居。时隔一天,我再次来到了令所有人向往、对我而言却是亡命之地的盛世,长安。
这次我选择了乖觉,低头蒙面,循着上次的记忆,来到那个地方,希望可以再次遇见那个女孩。不知为何,心中充满了向往。
没错,我对于成功的向往。
快步走向那里,我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注意着四周的的气息。
运气不错,一路平静,也没有任何尾随的可疑气息。当我再次站在那条小巷中,并没有多少变化,略阴暗的地方,空气微微潮湿。
”是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清秀的女声响起,仿佛一粒投入我心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大片的涟漪。转过身去,还是那张清秀的脸庞,手持纸扇半遮面,盯着我,眉目含笑。她换了一身清秀的书生公子装扮,英姿飒爽。
“姑娘好眼力,实不相瞒,的确为有事相求。”
“少侠往日英姿,令小生印象深刻,心生仰慕。若我未识错,阁下背负之神兵,可为玄龙定罡剑?”
!!
她果然认出我来了!
话出如雷,惊得我猛然抬头一看,失态之相让她嘴角一勾。我回过神来,忽然灵机一动,反倒从容以笑应对:
“姑娘好眼力,不枉在御书房待过几年。若我未猜错,阁下,便是上官先相之后,上官婉儿吧!”
她一听,竟是直接楞在了原地。我方才醒悟过来,自己激动过头,竟然开场就把王牌给出了。避免尴尬,只能故作得意,装着笑容继续与她对峙。
两秒以后,她便恢复了常态,将扇一收,自嘲似的笑着说道:“好个上官之后!果然是绝地天通之传,通天晓地之能,今日一见,真是惊煞小女。相比之下,我那点见识,倒是相形见绌。还请少侠,许我尊你一声魏公子?“
现在的我是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得一批。只能顺着台阶下,笑吟吟的抱拳应道:“小姐客气了,君子之交,互尊为道,何况我此次乃有事相求,不敢称大,听从小姐安排便是。”
“魏公子客气,既然有事相求,不如来小女家中,好茶相待,慢饮细谈,如何?”
“既然小姐如此客气,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呵呵一笑,将扇一转收入长袖之中,鞠身作礼向外,笑容可掬的念了声“请”。
……
和这种有文化的人交流,真的是超累的。
一路上,身边的婉儿偶有问言,话语儒雅随和,似为单纯问候客套,又似含不明之意。每每回答,都得表面应付一会,内心反复斟酌,直至自己满意,才敢回答。虽说漫步于大街小巷,悠然自得。而我却紧张的额头冒汗。她也偶尔借摇扇偷瞄我一眼,然后嘴角便会微微勾起。
我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向她看去,但也会假作张望四周,不经意间便会偷看一眼她的秀美英挺的侧脸。偶有一两次,两人目光相撞一起,我便会立刻移开,假作没发生,然后内心慌乱无比。
春夏交接,鸟语花香,而我无心观赏;大街小巷,大商小户,叫卖络绎不绝,而我浑然不知。
不知不觉间,我们便来到了一深巷小门之前,她上前推开了门。
“请进。”
“小姐客气。”
入了小门中,一个小小的客厅映入眼中,说是客厅,也仅仅一桌、一椅、一画、一窗。阳光从小窗中照进,使得深巷之中,也颇为亮堂。一尘不染的地板上,黑色映得阳光很柔眼。
墙上素宣,几抹淡朱,结作一梅,无形有骨,淡淡有神。梅边有两行行书,
“天阴地茫独雪白,唯余素梅傲风寒“
两行书,初看坚毅,再看形柔,细看有神。似游龙坚罡,又似落梅有柔,更似妻望君郎。骨肉饱满、形神动情,好似情景浮于眼前,引人入胜。令人忍不住赞一声,
“好!”
“公子何言好也?”
一股淡香弥入鼻中,令人心旷神怡。回头一看,滚沸的茶汤在砂壶中翻涌、飘起几缕淡淡的白烟。嗯,是老茶。沸水一碰就破尘,体内蕴含深养多年的精气,也因此弥漫散开,流失殆尽。真是颇为可惜,若是以温水润之,则茶叶内的精气则会被焕活,同时也可以洗去多年的茶尘和茶垢,而后倒水,再以滚水慢泡,吸收尽茶中精华,使茶汤细柔,入口便是纯粹精气,令人惊艳,而后回味则微微有甘,无苦涩之逆位,口感顺滑舒适,实乃享受。
这上官婉儿作为满腹诗书之人,怎会不懂这些简单道理?其中怕是暗藏玄机,要借着茶,谈心事啊!
我灵机一动,回答道:
“此茶尚未入口,便已一味怡神,一味清灵,这般美妙,怎不言好?若是细洗慢泡,又将是多妙一绝味?怎能不惜好呢?“
我借题发挥,掩饰自己的失态,同时又破了她这话中玄意。若是她听懂我话中之话,自然便会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想到,她听罢,倒是落落大方的一笑,回答说:
“公子尚未尝过,未知口中之味,又怎知这茶,如何才好喝?”
“感其气而知其事,便以先贤之法应其事也。古往今来的道理,自然不会在此刻,有所变数。”
“若未尽数知之,而以已知之数对以理法,岂不错哉?”
“知其事物三元而定理,此为法之本也,恒古不变,若有错失,又怎能流传万年不朽?”
“天地万物,变化为真。花开因花落,叶落因树新。人因善变而成万物之灵,人因善变而成人中之龙。变己新法而逆旧道,便得之理空,无理无法,其中也空,得之理空,便可主宰,创新道新理。并非机缘,不过是顺应大道变化之结果。“
“变者自然新,生死却天定。有些道理不可变,如水火不容;有些道理不可逆,如逆道而行!”
“顺道自然通,顺道之中,变化万物。若当道者老腐不变,不顺应大道之变理,亦或逆道而为,此道不逆,倒为道逆。道逆而涅旧道槃新道,此亦为,道变之理。”
“当道者败,则天意定然行变,创新以求生荣;万事猜忌逃避,终究不可逃过天意之变,而此道若变,唯有顺变者生,唯有顺变者兴!”
“变道天意已出,君,可曾明了?”
“在下,正有此意!”
我们不约而同的从怀中取出两封信,对视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婉儿手中之信上,正写着李信,致魏道。而我手上的信封,恰巧,正写着魏道,致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