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镜,怎么回事?”
我脸色凝重的看向对面的女子,她俊秀的脸上挂着一幅抱歉的表情。
“报告队长,在你下令止住队伍之时,我手上的能量七星针发现了左边的树林里埋伏着的一群芟狐。然后我们主动出击,将其包围并击杀。经过清点,我们总共打死了112只芟狐,大小各有。同时考虑到芟狐皮毛价值千金,我们就决定……”
“所以你就带领他们,一起剥狐狸皮?还搞得两个队员内讧?”
我生气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这是打猎吗?我们是群体进山游猎的队伍吗?你这个副队长怎么搞的,为什么要带着队伍做这种荒唐的事情?我们是军队!是为守卫学院安全,来剿灭魔种的!不是进山来打猎,发血财的!还搞得两个队员因此起争执?不申请作战指示,擅自调动部队,还动摇队伍团结,涣散军心,你这是严重的违纪行为,若是正规军队,是要按军法处斩的!”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愿意接受处罚。”
她把头低了下去,冷静的出乎我意料。我气消了大半,看向一边堆积在一起的狐尸。剥了皮的狐尸红的刺眼,周身不断溢流出鲜血。而没有剥皮的绿狐狸,虽然被堆在一起的血尸染得满身污秽,但还是可以看出,它们身上没有一处见血伤口,皆是颈断气绝而死。我心中无名火因此腾腾的起,看向眼前站的笔直的队伍,忍不住破口大骂:
“一个个的,打仗毫无作用,不是恶心就昏迷,还得指望女孩子来救。怎么一到谋财害命,就个个这么熟练,这么多手段呢?娘的,你们要是打仗输了,人家把你皮剥下来卖了,你们乐意吗?给我点火烧了这堆狐尸!”
斩钉截铁的命令发下,却没有一人为其所动。我有些尴尬,但只能保持严肃,死死盯着他们,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终于是有人慢步走出来,他不急不慢的给那堆尸体撒上燃料,不急不慢的点着了火,不急不慢的退到我身边,看着大火冲天而起。
队伍中躁动起来,他们的眼睛瞪得巨大,额头因为充血而青筋鼓跳。沾满鲜血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红的发黑。我看了一旁的人,原来是原副队刘百晟,他此刻看向我,目光意味深长。我悄悄的侧过身躯,抱拳轻声道:“谢谢。”
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要知道,这堆狐尸的皮少说还有40余张。而他点燃这堆火,就意味着至少烧没了万金财富。这笔相当于百万人民币的钱财,足以令每一个初出社会的牛犊疯狂。断人财路,相当于拿人性命,他竟有勇气这样做替我解围,我能不感激么?
而他似乎也暗示的很明显,站到我身边,就是想当回这个副队长,要么就是避避风头,免得被那些血涌上头的家伙按在地上痛打。我又看了一眼身前的东方镜,她仍是一脸冷漠,对眼前的事物没有任何反应。
火越烧越烈,空气中隐隐飘起一股肉香。这时候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众人的神色也都剩下惋惜和不甘。我看向他们,大声说道:“老话说得好,横财招横祸,不是你们的东西,最好不要去碰,不然,你后悔的时候,谁都救不了。所有队员原地休整吧,执勤人员按照上一批的往下,注意一定要警戒好四周,半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前往山顶的没灵竹地。”
队员们席地而坐,基本都是闷闷不乐,或者嘀咕着我太过恶毒,把挂在树上的也扔下来,不留一点余地。当我把头别过去,他们就都安静了。
打发走东方镜,我请刘百晟一起上那翠丝坡看看。当然,现在应该叫白骨坡了。
“刘队,你觉得这地方,为何会如此?”
我客气一笑,手比向那满坡的白骨,还有那只被切开脑袋的老狐狸。
“这种可就有故事了,队长。这芟狐,并非大陆之上罕见的魔种。在我父亲的笔记之上,曾经有记载。这芟狐一般生活在一片草地之上,但这草地上长的草可不是常物,而是一种名为”通魔虫“的植物。相传这是魔王棺椁上长出的魔草,能够引灵心神入魔,使其恶欲彻底放大,难以自遏。而这草喜阴煞,所以不知怎的就和芟狐活在了一起。芟狐善于迷淫生灵心神,配着这通魔虫的邪力,能迷惑任何生灵,让它们着魔争艳,鹬蚌相争。这芟狐和通魔虫自然就得了渔翁之利。到时候狐吃肉,虫吞骨,这骨越多,煞气越重,效果越强,这芟狐也就更多肉吃,就越厉害。幸好你舍得辣手摧花,斩那芟狐首老,以煞血破这魔虫,不然我们今天可都变成草地之中的骨架了。”
“原来是这般……我说什么有两三个家伙冲进去,对我的态度跟恶狗似的。这下长见识了,多谢刘兄指点。”
“客气了,应该的。”
我看着那黑土地中繁星般的白骨,感觉看见了一个个色迷上头,敢作舔狗的现代年轻人。都是为了所谓的感情,心甘情愿的被榨取着资源和价值,永无翻身之日。这种废物,和那土地中的白骨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两声,为这种抛弃尊严和价值,不做人甘作狗的同类,感到羞耻。
“嗡嗡嗡!”
“嗡嗡嗡!”
“能量七星针侦查到有煞气!警戒四周!”
“看队伍的方向!不好!是瘟枟!”
队伍处于我们下方的岩区中,而我们的右边,他们的左上空,正有两三个冒着白烟的东西向他们急速冲去,就好像几颗被延迟抛出的烟雾弹。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是一只类似于海鸥的鸟类,源源不断的白烟正从它的七窍和后庭之中飞速喷发。
恕我直言,真的好像喷气战斗机。
我们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声提醒他们,离我最近的一个小伙子听到后,刚抬起头,便被一只瘟枟扑上了脸。
“啊——!!!”
他瞬间倒地,一把把脸上的死鸟拨开,大声惨叫起来。只见他外露的皮肤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鼓起拳头大小的肉痘,然后炸开,喷出来大量的血浆。整个人只挣扎了两三秒,就被血浆淹没,不动弹了。这场景看的我是又惊又怕,眼看着另两只瘟枟已经扑到头上,那平地之上的队员们却仍没有反应——
我最不希望看见的场景发生了。
只见两只烟雾弹一般的瘟枟冲进了人堆,下一秒,人群就炸了锅。两只死鸟瞬间被扔出来,但那白烟还在其中飘荡,瞬间人们尖叫着四下奔逃。所有人都在哭嚎着,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乱撞。场地中还躺着两三个家伙,也已经化作了血水。我感觉心如刀割,和刘百晟把所有慌张奔逃的队员拦下来,隐蔽好后,赶紧打开七星针大吼:“东方镜!东方镜!医疗队呢?赶紧组织队员先隐蔽起来!立刻让医疗队给受伤队员治疗!”
“我们这边正在全力组织队员中!医疗队正在准备!给我一些时间!”
“马上!”
我从树后探回身子,关掉能量七星针,看向身旁正在安抚队员的刘百晟:
“刘队!队员们如何?”
他一脸的焦急:“情况很糟糕,大部分队员吸入了那瘟枟的白烟,已经开始出现症状了。不过这与资料上所描述的症状有些不符,原本此刻他们都应该皮溃肉烂的,现在却只是长出了肉痘。似乎有什么药力减弱了这瘟毒的效果。但是十分钟内不取得解药的话,照样得死。”
“解药是什么?”
“就是瘟枟的血!”
我看他认真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
“哪里有瘟枟?”
“就在你身后。”
我回过头去,就发现平地上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帮如同白鸥般的鸟儿,在那里疯狂扑腾,觥觥叫着,还不断传出阵阵雨打芭蕉般的脆响,相当聒噪。
我害怕的后退两步,招呼刘队过来:“这帮畜生会不会继续放毒烟?”
“不会了,它们一旦吃上人,再燃自身就会原地爆炸。”
“把圆天仪拿过来,我去安装,等我信号你就组织队伍进攻,先给自己解毒,再剿灭魔种。”
“这样风险很大,你确定你能应付吗?”
“放心,这帮畜生连软甲都啄不开,以我的能力还怕不能应付吗?它们杀了我四个弟兄,我就是搭上这条命,也得弄死它们。”
“既然你要这样,那我只能执行命令了。”他转身从队员手中拿过圆天仪递给我,神情庄重的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在开启圆天仪后,等它们倒地了,就一定要关掉,不然它们会被分解成血水,我们也只能跟着陪葬了。”
“刘兄放心吧。”
我接过仪器,打开七星针:“东方镜!现在我要执行战斗计划!你现在那边队伍情况如何?”
“我们这边情况很糟糕!大部分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白烟熏中,身上已经长出了拳头大小的肉痘,非常骇人。”
“这次袭击我们的是魔种瘟枟!你看原先我们队伍的休息地,它们正在上边抢食死去弟兄的尸身。我现在冲进去,并会利用圆天仪将它们全部迷昏。你听到我给的信号后,就立刻组织队员发起反击!记住,瘟枟的血能够解毒!一定要抓住它们!不然你们十分钟后就会死的!“
“队……”
不等她说完,我就直接关闭了七星针。紧接着反手就打开七星针的护身磁场和圆天仪的启动按钮,五分钟后它就会启动,希望我能抗住那些鸟儿的攻击。转身看向目的地,它的不远处,那堆狐尸仍旧在熊熊燃烧,腾起的黑烟斜斜的飘向瘟枟飞来的方向。
一手持剑,一手抱着圆天仪,我快跑着冲向鸟群。由远到近,它们也由大到小。两者相距不到三米,我高高跳起,一个猛子扎了鸟堆。
鸟群瞬间炸开,无数的鸟儿被我压倒在身下。赶紧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我退开两三步,成功吸引到了它们的仇恨,只见大片的红眼瘟枟尖啸着向我冲来。我放下圆天仪并用身子将它护住,右手拿剑,左手抽出背负的剑鞘,架起双兵,运气周身,站在原地就和它们打起来。
好家伙!虽说我从未玩过双刀,但是对付这群小鸟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我下盘扎死,闭上双目,左手拿着剑鞘一扫,感觉跟打中沙袋一般,一片瘟枟就扑腾着掉下来;右手握着剑猛一个转身一拍,感觉如铁尺打手心一般,几声哀嚎,就又是一片瘟枟扑腾着掉下来。这帮小鸟虽说是有剧毒,食人血肉的魔种,但平日里以食素为主的它们,根本没有长出尖锐有力的趾爪和嘴喙。有着软甲和罡气护身,就是给它们抓,也未必能让我见血。
但我似乎低估了它们发疯的力量,忽然感觉脸上一疼,一只爪子就掐了上来,我直接一剑面前扫断它,松下双手,稍微停顿蓄力,凭着气感,双手一动,直接朝面前快速一上交叉斩,两手借势收到身后,再发力一记分刀向向两边横斩,然后立刻将双兵伸向左边身后,脚下一动,发力一个转身同时挥舞兵器来了一个横扫全场!最后来一个漂亮的顺势将剑入鞘,完美的完成整套即兴的动作。
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一地的鸟尸。大多是筋断骨折,七扭八歪。也有不少被我斩开作两半的,红眼泛白,血流了一地。四周飞着几十只瘟枟,红着眼睛扑腾着就要上来扑咬我。我摸了摸脸上的温热,不由得怒意大发,反手一掌就把一只冲来的瘟枟拍出老远,而手上传来的感觉告诉我,它的身骨已经被我击碎。这下惹得我兴致大发,握起拳头摆起架势就打算来场拳拳到肉的搏击。
可惜圆天仪已经启动,长长的蓝光射向天际铺开一张球形能量网,我清楚地感觉到其中强力的电磁波动,又想起先前笏牛的死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四周的鸟儿正向我飞来,忽然尖啸一声,两眼一白,扑拉扑拉的掉到了地上。我赶紧关闭了圆天仪,特地走到干净的地方,静心运气,剑指一竖:“法开!”
轰隆!
一道白雷随即落下,在平地里炸起剧烈的响动和耀眼的火光。我能感觉到四周立刻躁动了起来,两股熟悉的气息准时出现在了两边。
“搞定了,下来吧。”
……
在所有的队员都喝下了瘟枟的血,吐出了一大堆白绿发臭的脓毒后,我也已将牺牲队员惨不忍睹的尸体收拾好,并用死鸟们将他们围好,权作陪葬。在一个队员的遗物背包中,我发现了一张沾血的狐皮,它很新鲜,上头的血液还能糊我一手。
而后,我亲自点燃了火,带着所有的队员们,给这些牺牲的英雄们鞠了三躬。
我将那块狐皮扔进火中,看着它慢慢蜷缩成一团,慢慢消逝。
他们算是英雄么?我的心中滋味万千,却不再像第一次碰见牺牲时,那样的悲伤自责。
大火腾高高的黑烟,却不再飘向瘟枟飞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