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的思绪就像僵持了一般,神色恍惚的走在路上,摇摇晃晃,在路人看来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但却没有疯子的疯狂,经久不变的神色,看来又像傻子,又没有傻子的痴呆,远处看来,确实与现实是格格不入的,可以被归为异类,然而又长了人的容貌,不免让人产生恐惧的情绪,走过一路,面对着众说纷纭的议论,他都毫不在乎,一直往前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便他已经没有了世界。
月尘在走回医院的路上,身边的任何景物都没有吸引他,当他继续躺到那张麻木的病床上后,又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孤寂难耐,月尘就被他的父母带出了医院,他很早就已经知道事情已成定局,面对一路上的沉默也没有显得不自然,反而感觉很轻松,因为他感觉自己身边的所有的事物都是虚无的,什么都听不见,只能永远陷于沉默当中。
玲晶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后,回到家中,擦拭着那把已经破旧的黑色笛子,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使用,只是因为月尘无意间的一句话,她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信是真的,这时月尘正在远方看着她,她并不知道,随后就收到了一封信,玲晶已经习以为常的收到月尘的信,一开始并没有看。而是把信搁置在一旁,玲晶是在晚上看的这封信,虽然早就察觉到了,但还是免不了伤心,难过,她有想过去找月尘,但是当看到信上辰星的事情时,就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她认为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打扰月尘了,她显得很平淡,她愿意做任何月尘喜欢的事情,甚至是离开他。
玲晶在失落的情绪下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座令她失望的城市,她甚至已经开始厌倦这里,在临走之前她没有带上那把黑色的笛子,她认为已经没有必要了,她想不到把笛子放在什么地方,就决定把它寄给了月尘,并没有附加一封信件,玲晶认为一把笛子就足以让月尘明白自己的心意。
月尘回到家中变成了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他受够了整日在家的日子,就想起了陈绪给他的忠告,“去相恒海吧,那里是你的归宿。”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句话,他给父母写在纸上,说要去外面重新找份工作,不能在家里变成一个废人,父母自然是很同意的,不用养一个废人在家里,月尘对他们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了,自从自己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们就经常对自己不管不问,越来越疏远,仿佛在家中做任何事情都会受到歧视一般。
他不想受到这种歧视,就躲开他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日躺在床上,没有运动的身体酸软无力,就像与躺在那张麻木的病床上并无两样,一天不动也没有人会管他,这种生活令他几近绝望,有时躺着睁开仅剩的眼睛,浸满泪水的眼眶中会涌现出一幅场景,在落日的夕阳余晖下,玲晶坐在山坡上,散开的头发遮住了她微红的脸颊,从几根头发的缝隙中散发出可爱的气息,身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正在看着旁边坐着的自己,最后抱在了一起,那是玲晶和月尘重逢的那一天,那从夕阳中散落下来的黄红色的光,照射在山坡上,以及他们两人的身上,以至于现在月尘还清晰的记得那光的温度和玲晶的体温,还有那淡淡的清香。
正是这种思念入骨的苦闷生活,让他受够了,他想要出门,并且很渴望的想要出去,他想学着忘记她,可是想忘记又怎么可能会那么简单,人总是在不想忘记的时候忘记了,在想忘记的时候却是很难忘萦绕在心头的思念,然而这种思念会变得越发深刻,带来想也想不到的无尽折磨,就这样他离开了这个家门。
他在路上走着走着,习惯般的走入了那片相恒林,刚走进这片树林,一阵热风扑面而来,转瞬间就令他口干舌燥,头热昏眩,他不得不扶着树木才能勉强站的稳,这片树林的树木已尽数枯萎了,已经失去了遮挡阳光的能力,树林内酷热难耐,他想这些树木很快就会死光了,曾经那个用黑色签字笔写着深深的三个大字的牌子,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想在这里想起一些往事,可是这灼热的空气扰乱了他的思绪,令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在里面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忍受不了,就很快的逃离这里,他抚摸过的树木都纷纷的落起了叶雨,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树枝与树干仿佛转瞬间干枯了一般,支撑不了小鸟的体重,鸟一立在树枝上,树枝就像粉末一样落了下来,鸟儿受到了惊吓,赶忙张开翅膀把身体调整平衡,然后很慌乱的飞向远方,不会回头也不会叫喊,只一直的往前飞,甚至都不敢停下来找地方休息一下,也不会惊起群鸟,因为它飞得无声无息,独自一人,飞起,直到精疲力尽,受惊的鸟儿不会停息,就像受到伤害的人,不会想到任何开心的事情,并且会持续很久,直到逐渐的面临崩溃。
月尘走出了这片燥热的树林后,就一直往前走,走向车站,路上一刻也没有停息,就这样走到了车站,也没有太劳累的感觉,因为没有意识的运动很少会产生劳累,他在想着其它的事情,身边的景物什么的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里。
月尘坐上了前往他认为是自己归宿的公交车,在去向相恒海的路程中,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十分沉重,头脑昏沉,眼睛酸到睁不开,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有一大股思绪反复冲撞,把他冲撞的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站累了,一会儿就坐下,他那消糜委懈的身躯被他自己的动作反复的折磨,车里很空寂,没有几个人,仅有的几个人如果去看向月尘的眼睛,他们就会发现他的眼神十分诡异,好像也不算很奇怪,因为他可以被归为异类,不同于人但又相似于人的那种生物。
最后月尘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反复的折磨,就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因为人不多,车内显得很空旷,空着的座位有很多,当他躺下来后,那些冲动的思绪终于平息了下来,刚躺下就在混乱的思绪中睡着了,他梦见了辰星,就在那片海域,那片相恒海,在那片海域的岸边,那块很大的石头浸没在海水里,而辰星正坐在那块石头上,太阳散发出的阳光像血一般的红,很明显是落日的午后,那些光照射在辰星的身上是一幅很恐怖的景象,但是在月尘看来却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丽,月尘还在很温馨的画面中享受,转瞬间辰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石头上还未干涸的几滴湿痕,还有那些红色的阳光照射在石头上以及映射在海面上时波动的短影,在那一瞬间,就将月尘惊醒了,他猛然睁开双眼,回味着这些场景,他知道辰星去了哪里,而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在月尘惊醒的时候,车已经达到了终点,离相恒海还有一段路程,他又换上了去相恒海的车,在他的意识中没过多久就到了,刚一下车,一阵温和的海风吹过来,夹杂着淡淡的咸味,令人心旷神怡,瞬间洗去了月尘繁杂的思绪,他踱步于空阔的岸边,离那块石头的岸边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面对着大海浪潮,感叹着这雄伟,他很想大声喊叫,可是他现在是一个哑巴,无法开口喊叫,只能呼出沉浊的空气和一声声叹息。
他现在的思想甚至异常的清醒,他想起了多年前自己经历人生转折的那一刻,他还能清晰的看到那如痴如醉的景象,如诗如画的意境在自己的面前展开一样,总的说,这种美景现在想来还是会令月尘十分欣喜,那是辰星同意了月尘告白的那一天,在医务室的门前栏杆旁,辰星的向月尘展开了曼妙的身姿,月尘看着就像盛开的花朵一样美丽,可是现在看来他仍旧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他想是对的,因为他认为他很幸运能够遇到她,在她身旁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辰星离开了他,令他伤心之极,这明显又是错的。对与错之分。又在不断的折磨着他,这又使他重新堕入了伤沉的深渊。
思绪又变得很乱,他停下徘徊在岸边的脚步,突然感觉很累,就坐在了岸边,面对着大海,阳光照射在他背后,带来灼热的感觉,他看着远方涌来的海浪,那气势壮阔的场面深深的吸引了月尘,他就那么坐着,他想起了辰星那如夜空中繁星般的眼睛,他说不清自己有多么渴望能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他使辰星伤心过,那浸满泪水的眼睛更是耀眼夺目,可是月尘宁愿不去看,也不想让辰星伤心,但是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凭借回忆来想象,他记得是那么清晰,因为那时这如繁星般的眼睛总是会吸引他,令他忍不住多看他几眼,那种不需认真的观察,从未让他后悔过,直至现在也从不会后悔,因为他能看到那么美丽的眼睛,简直就像上天的恩赐一样,那晶莹剔透的眼光仍然在他记忆深处闪闪发亮。
突然潮水开始上涨,他看着逐渐涌近的海水,依然纹丝不动的看着,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一定会认为他是个傻子,他眼望着汹涌的海水扑面而来,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只是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他正要张开双臂迎接海水的时候,海水突然减缓了很多,浪潮正在慢慢下降,流到月尘的海水只浸没了半条腿的高度,没有一滴水流在月尘身上,直到后来月尘才知道,那些海水都流向了另一边,也就是那块石头的所在地,将那块石头浸没在海水里。
月尘驻留的海水中,在海水里面淌来淌去,拖着沉重的裤子,直到整个下半身都浸满了海水,才从那浓浊的海水中走到岸上,浸湿的衣服粘在皮肤上,造成很沉重的感觉,而月尘却不管不顾,依然拖着沉深的双腿走在岸边,走在这柔软的土地上,呼吸着温润的海风,这不禁让他想起那很多个艳丽的春天,还有那个阴暗的胡同里,在月尘很小的时候,他养过一只猫和一只狗,经常会带着它们散步在家门前那条宽阔曲折的路上,那种欢快的景色,不知为何令月尘十分难过,如果它们还在就可以带它们散步在这样柔然土地与温润海风的岸边,还可以看着它们那么欢快嬉闹的景象,在这人生已近枯萎的时光中还可以抚慰心渊,这是多么让人向往的事情啊。
还有那个阴暗的胡同里,那是陪辰星去旅游时旅馆附近的胡同,他看到了一样的一只猫和一只狗,虽然没有舒服的地方睡,没有东西可以吃饱,但它们两个还是那么的开心,于是勾起了月尘的回忆,月尘就多给他们买了东西吃,他们对他十分亲近的动作,令月尘感到很欣慰。
如果月尘可以看到它们嬉闹在海岸边,嬉闹的海水里,那会是多么温馨的画面啊!
可是他的想象一切都是虚无的。
我不得不说这终究是一种幻灭的想象。
也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想象使他认清了自己如今所处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