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原来范珍是这样死的。
她死在那个雨夜,雨水冰凉的打在她的身上,她衣服被撕扯破碎,吴杰连最后的尊严都没能留给她。她一个官家大小姐,一生谨言慎行,竟也落得如此下场。
她就死在那里,虽然她已经死了,但竟然还能感觉到雨水的冰冷。路过的村名指指点点,讨论着一个官家小姐的不耻,眼底是对官家女子私奔这样的事感到兴奋,竟没有人可怜这花季少女英年早逝,也没有人给她披上一块白布让她死的有点尊严。
“这世上没有谁真正无辜,那个写信的女人,那个狠毒的吴杰还有这些冷漠的村民,没有一是无辜的。”
范珍的声音响起来,她又站回了林潇潇面前,依旧是那身红衣,鲜艳欲滴。
林潇潇知道了她的诉求,她不过就是要他们都死罢了,但她已经是凶鬼,区区几个村民她杀了就杀了谁能拦她,何故又只是扰乱而已?她看上去是没有记忆了的,她根本就没办法报仇,想这样的极凶之鬼应该在第一时间内找到罪魁祸首报仇雪恨才对,她这样的杀伤力杀几个人绰绰有余的,又为何没有去做?
林潇潇带着疑惑身手按住范珍的额头,这是最普通的“探灵”,她找寻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范珍的特殊之处。这范珍是被人用道法禁锢在这片深林里让其不能自由。
林潇潇幽幽转醒,这才发现她躺在墨星霁的怀里,身边还围着一群小辈。他们都很担心她,都围过来看着,见到她醒后脸上才有了笑意。
林潇潇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大家,也赶紧从墨星霁的怀里出来,再看周围,范珍还是毫无意识的站在一旁,那驱邪的符箓牢牢的把她锁住。
一般的鬼确实不肯能挣脱的了墨星霁的符箓,但刚刚她又为何能和她共通?通灵之术她早就不能用了的?
“如何?”
墨星霁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潇潇定了定神,道:“她身上有禁锢咒,她被禁锢在这里无法脱身,再加上她是被奸人所害,身上有怨气,自然就凶化了。”
“四大家族禁锢咒?”
“是林家的禁锢咒。”
林家家主现在是林老大,一介文官,也没有受过道法点化,林老大嫡子太小,嫡女……也没入玄门,即使会点玄术也不该与此事有关吧?除非……这林家有人和那新郎官吴杰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以至于帮他做这等腌臜事。
十几年前林家正统京雨堂玄门弟子林慕寒和林潇潇已双双死在无根江里,这林家如今还有谁如此娴熟的用此术?
只怕这其中能牵扯不少前尘旧事了。
“这事没有证据谁都不能说出去。”墨星霁对着大家道,“你们前去夜游,我和潇潇恐怕要去一趟林家。”
林潇潇也觉得是个好办法,现在带着小辈他们去林家也不是好事。
这事情谁都不知道是哪位破了规矩乱用禁术,这禁术还用在了无辜惨死的人身上,这种事一刻也不能耽搁,一定要查清楚才好。
林潇潇慢慢站起来,区区一个通灵只术耗尽了她大半个体力,她不得不扶着墨星霁才站的稳,小辈们觉得这两个人的动作亲密,脸上不由得发红,只觉得他们都很多余,赶紧一个个的告辞,不约而同的小跑而去。
墨星霁收好范珍的魂,又自然的抓起林潇潇的胳膊,道:“可以吗?”
林潇潇道:“当然。”
“你这身体现在不能和我御剑,我们就走过去吧。”
林潇潇握紧夜莺,心里极度难过,这把剑曾经陪她在世家子弟面前大方光彩,而如今只能放在手上把玩,像她这具身体一样黯淡无光。她面上平静:“好。”
京城林家。
夜里,林家大门紧闭。
时隔一个多月,林潇潇又回到了这里。
作为一名合格的丫鬟,林潇潇赶紧上敲门,手还没扣在门环上,墨星霁就上前阻拦。
“不可打草惊蛇。”
林潇潇笑:“不敲门,你这个堂堂的皇家嫡子现如今到底师尊要跟我爬墙吗?”
林潇潇吃定他不会做出这般失礼的事情。这位皇家尊贵的二皇子是出了名的雅士,做事也是光明磊落,梁上君子这样的事他绝对是不耻的。
没想到这位皇家嫡子,世人称颂的名家雅士,清风霁月的二皇子竟然点头,道:“未尝不可。”
要爬四大家族的墙那也不是谁都能爬的,要是大家都可以乱入,那林潇潇也不至于买通人牙子才进的来。
林家特殊结界很快就被墨星霁破了,林潇潇对他高深莫测的法术表示佩服。
他们轻车熟路的来到林家书房,书房里门口紧闭,两位侍卫正现在门前守着。
墨星霁一抬手,定身符咒就从指尖飞去,贴在他们额头上。
“定!”随着墨星霁一声令下,那两名侍卫就犹如木头桩子般一动不动。
林潇潇这才大摇大摆从黑暗中出来,书房里黑灯瞎火,周末推开门,门口的月光照了进去,她清楚的看见里面的陈设摆放。
看来大哥是个念旧的,这书房还是和以前一样,她即使摸着黑也能找到书架上摆放的东西。
触景自然生情,林潇潇仿佛看到那个十几岁的自己,她青涩的脸上是一种飞扬的自信,那时候她喜欢躲在书房里看一些杂书,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她都是来者不拒的,以至于那些年确实积累了不少民间法术,甚至还在偷偷的尝试这如何驾驭。
现在想来她果然是歪门邪道。
墨星霁也是轻车熟路的样子,。在林潇潇的印象里他似乎不怎么来过这个书房才是,难道这位师尊对偷鸡摸狗的事也有无师自通的本领?
墨星霁一下子找到装书信的盒子,他想打开,没想到这盒子被人施了法术,非本人不得打开,否则当场自毁。
林潇潇也走进,摸了摸那盒子,盒子静静的躺在墨星霁手上,他用法力驱使着,却纹丝不动。
林潇潇道:“没想到你竟也不能打开,看来林家是藏着个能和师尊一决高下的高手。”
“不止一个。”
林潇潇以为她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墨星霁把盒子放回原地,道:“这里的封印不只出自一人之手,这是一种双封印术,封印时需两个人一起封印,打开时也需要两人才行。”
林潇潇陷入了沉思,她一直有个大胆的猜想,却因为没有证据不敢乱说。也是因为她以前总是被人误会,那时候几乎所有的屎盆子都能往她头上扣,她怕现在没有证据乱说一通既冤枉了人,也让人以为她不过是为了自己乱攀咬其他人。
但是,这林家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当年她逃亡之时确实也散尽了灵力,但这些灵力也不是没有可能被林家用禁锢术封起来自用的。至于为什么是林家,那是因为百年前为了避免四大家族自相残杀违背誓言,每个世家的灵力都只能自家人使用,其他家族之人拿到别人的灵力也没办法用的。
墨星霁道:“当年天雷之劫恐怕和林家家主脱不了干系。”
林潇潇却摇头:“虽然我也有想过这些,但大哥他为人忠厚老实,我们仅凭这个范珍的魂魄就判断他与当年的事有关联未免太武断。”
“并不武断。”墨星霁道,“你没有回来之前我有查过不少,今夜这个孤魂只是其中之一。回去我再慢慢与你细说。”
难怪,林潇潇刚刚还在心里感叹他轻车熟路的进书房,还以为他第一次来就这么无师自通呢,原来他早就来查过。
她不再追问,反正回到京雨堂他自然会告诉她的。在这里黑灯瞎火的确实不是一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林潇潇拉过他的衣袖,他似乎愣了一下才任由她拉着往前走。
她边走边说:“墨君,你看到那个小窗台吗?原本那里有个小书桌,那时候父亲还在京城,他特意安排下人准备好的,每次父亲在书房看书,我就趴在那个小书桌上也看着书。后来我长大了,小书桌换成大书桌,我却一直喜欢那个窗台的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墨星霁摇摇头。
林潇潇笑了笑:“因为这里可以看院子里那颗大树,大树干总会有蚂蚁上树,我无聊时就可以数着蚂蚁解闷,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他是极难逗笑的,与太子墨星泽不同,太子每天嬉皮笑脸,而他则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真是一个朝阳似火一个冷若冰霜。林潇潇她当然不会指望他能笑,却没想到他竟然很给面子的扯出一丝笑意,笑意未达眼底却已收了回去。
墨星霁道:“仙山也有蚂蚁。”
“......”
“我小时候修炼的时候也喜欢数蚂蚁。”他似乎在回忆小时候在仙山的过往,“那时候师父说,蚂蚁虽小,却勤恳努力。我比他们大那么多,却还不如已只蚂蚁悟通勤奋之道,说我还不如一只蚂蚁。后来,我再也没有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