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觉得自己着急了,刚刚那丫头分明是从林家来的,身上还穿着带有林家家徽的衣服,她只要去林家堵着自然是能找到她的,她这样一想就也不着急了,林家不能硬闯,这几年和林家的过节只曾不减,她目前还不能从林家要人,只好吩咐人去林家盯梢,自己则跟着墨星霁去了京城闻风丧胆的镇魂牢。
那样污浊的牢房墨星霁和凤英这样的大人物本不用亲自来的,看牢房的护们见到这两个人前来都露出惧怕之意,凤家家主凤英自是不说,她脾气差爱打骂已经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事情,她到哪里谁不有些惧怕的?而另外一个……这一尘不染的仙人,他可是一手遮天的皇族长辈,想这样的尊贵之姿,他为何也会来?
牢头唯唯诺诺的跪在一旁道:“仙师……殿下,凤家主,……这牢里都是淤泥,您二人……”
墨星霁抬手:“无需多言。打开。”
“……是,是。”
这地牢确实环境极差,但门却有重重符咒封印,那牢头打开封印,心里叫苦:“早知道两位要来,应该赶紧收拾一下,这下好了,这里这么脏,如果弄脏两位大人的衣服,回去肯定要被上面骂死。”
其实也不怪他们懒的,因这牢里不是普通的地牢,普通的地牢看管的都是犯罪的普通人,普通地牢里的犯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会些武功或者玄门法术罢了,终究是人。而这个“镇魂牢”却不是,这里的犯人不吃五谷杂粮,也不会生老病死,看护根本不会进来,也不敢进来,只因这里都是关押邪祟或者一些妖物。
门缓缓打开,只有墨星霁和凤英进去,他们进门后门又重重的关上了。
这里的邪气凛然,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来的,要是一些灵力低微的人进来,肯定要被邪气入体的,凤英一身杀气,这些邪祟更惧怕这样的人,墨星霁更不用说了,他修为高深莫测,他的到来,每个牢笼里的邪祟更是躲的老远,怕沾到他的气息,被灵力打的灰飞烟灭。
“这……真脏!”
“嗯。”墨星霁难得有心情回应她,“这里都是魂体居多,没人进来打理也正常。”
凤英看了看四周,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邪物,摇了摇头,说:“这些邪祟,有些都关押上百年了也没有魂飞魄散,难怪魔教之人要引他们入体,求长生不老了,真是异想天开,这修魔道得来的东西岂能长久?想当年我们师尊修炼百年,也就活得两百开岁,玄门世家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
她忽然停顿了一下,又说:“也许我们都错了,林慕规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重生?玄门道法里根本就没有重生之说,即使她回来也不过一缕魂魄,魂魄怎么可能在世间游走十几年?早就被世间阳气震碎了。除非夺舍?”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死亡是修仙者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夺舍是修为极高的人才有可能做的到的,林潇潇并没有这么高的修为,而且刚刚看到的人明明和林潇潇极为相似,这分明更像是她自己的身体。
“不是夺舍,四大家族门口都有灵兽守护,夺舍之人进不了。”
“那......是不是我们误会了?”
这回墨星霁没有再搭话了,他直视前方,似乎也在沉思这什么。
也许,他们都错了。
走到尽头,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他们的正前方是一扇高高的铁门,铁门后面是个独立的牢房,门口盘旋这一条小银龙,这是皇族特有的镇魔守灵兽,除皇家嫡系血脉可驱使。
小银龙一看到墨星霁,急不可耐的摇了摇尾巴,直到墨星霁伸出纤长的右手食指,它才爬了过来,它张开嘴咬破那手指并且贪婪的吸食着墨星霁手指里的血。
凤英竟然感觉到一丝邪气,这皇家的玄门道法真让人受不了。
“开门。”他声音带有无法抗拒的威严。
门缓缓的打开了。
一股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凤英皱了皱眉,她哪里能忍受的了这样的味道,她没有捂住鼻子,而是丹田一沉,闭了息。
这门后面的牢房暗无天日,只靠门口的光根本无法看到里面的人,这牢笼毫无缝隙,窗户都没有,普通人要是被关在自己不到半炷香时间就会窒息而亡了。
凤英适应了一下黑暗,这才看到有个黑影背对着他们跪坐。破烂不堪的衣服长长的拖在后面,开门声无法惊扰到他,他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
“燕七。”墨星霁开口。
黑气笼罩下的牢笼下,那叫燕七的人似乎在笑。
凤英自嘲的冷哼一声,且不说那黑气包裹着他,但是那十几年不曾修剪的头发已经长长的遮住他的脸了,她还能知道他在笑。
“燕净漆,好久不见!”
比起墨星霁的声音,凤英这一句“好久不见”更让眼前的人来了兴趣,他终于动了一下,但也只是微微抬头,那长长的头发无法遮住他挺直的鼻子,那鼻子从长发里露了出来,而后是坚毅的下巴和微微上杨的嘴角。
他确实是在笑。
但是眼前的阴郁少年已不在是当年那阳光灿烂的少年,年少时期的燕净漆是燕家最小嫡子,受尽宠爱,吃穿用度都比一般人讲究,而眼前的人,衣衫褴褛,邪气冲突,跟当初的那个燕家嫡子似乎再也没有关系了。
“墨星霁,你怎么总是来烦我?怎么?一个来还不够,今天还带了个帮手?”
十几年了,他的容貌声音依旧没变,难道这个牢笼里阻隔了一切,包括漫长的岁月?
其实刚刚在酒楼里碰到的小姑娘如果是林潇潇,那她跟燕净漆似乎都一样,一点也没有长大。
“燕七。”墨星霁还是习惯这样叫他,但多年以前,燕七这个称呼根本不会从他嘴里叫出来,那是墨星泽和林潇潇如同连体婴般形影不离且毫无规矩的两人,他们才会省略他名字中间的那个“净”字,擅自改了他的名。
燕净漆这才转头过来,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是一脸默然,他是在笑,但笑意未达眼底,这样的笑却生出无声的淡漠苍凉。他头发长长的拖在淤泥里不自知,只看着这两个人。
难得这两个并没有过多关联的人能同时来找他,十六年前他没死,那今日他们更不会来杀他,既然不是来杀他,那就只能是有其他事了。
“怎么?凤姑娘闭息如此辛苦,为何还要过来找晦气?你修为不高,来这地牢深处就不怕灵力受损吗?”
凤英这才收回闭息,说:“当年……”
“当年的事你不是最清楚吗?这镇魔印也是你们合力封上的,他们都死了,我也……生不如死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他又转过身去,维持刚刚的姿势,底下头。
“燕七,她可能……没死。”
这十几年来墨星霁每次来地牢,都只是远远看着他,刚开始他以为像他那样身份的人自然因为嫌弃才会不敢靠近,直到有一次,墨星霁似乎很烦闷,灵力也不受控制,他冲到他面前,那晃动的高修为灵力不受控制的吞噬他,他以为他终于要死了,墨星霁才放开他,带着浓浓的酒味,说:“燕七,燕七,她都是这样叫你的?”
他诧异,这个从小修仙,让皇族骄傲的皇子也会喝醉,也会失魂落魄,他口中的“他”是墨星泽吗?
于是这个醉醺醺的人又问:“那江底……是不是很冷?”
他终于明白这个墨星霁为何总是隔三差五的看着他也不说话,他并不是看着他,他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这时他突然说“她可能没死”燕净漆就知道是说谁了,难怪啊难怪,凤英这么急不可耐,亲自来见他。
他不介意在他们心里燃起的火苗上再浇一盆冷水。
燕净漆冷笑,道:“谁?潇潇吗?你们就别想了,林慕规早就死透了,那个晚上凤姑娘不也看到了?林慕规林家大小姐抱着林慕寒的尸体,沉到江底,那时连下了几天暴雨,你们都守在那里看着,她可曾有任何活路?那是什么江你们还不了解吗,那是无根江,沾染邪祟之人跳进去只会灰飞烟灭,林慕规何止死了,她连轮回都没有!”
墨星霁紧握双拳,“你说谎!”
“我都跟你说了很多次了,今日凤英也在,你问问她,那晚林慕规是不是跳了江?她本就被天雷所伤,又被他们刺穿了心脏,你们以为她怎么能活?”
凤英步步逼近,问:“若是,她入了魔呢?”
“谁?林慕规吗?凤英啊凤英,你太不了解她了,她要是入魔,何苦让你们逼迫至此?凤惊尘死了,太子殿下死了,林慕寒也死了,我猜她大概也不想活了吧?”
“怎么?她死了不是你凤英最开心吗?是怕她没死透,想再杀她一次?”
他句句诛心,凤英却无话可说。
“若是担心她活过来报复四大家族的话你们就放心吧,她不可能活过来的,若我是她我也宁愿沉在江底,毕竟江水再冷也没有这世间人心冷。”
凤英这才说到:“真是笑话,你把她说的那么可怜,我们呢?我们的亲人不也是因为她死的吗?就是因为她吞噬了小鬼王,我哥哥才死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你也是一样,你身为燕家嫡系,竟舍身魔道妄求永生,如今引火自焚,落得如此下场。”
“妄求永生?”燕净漆苦笑,“十几年前谁不知道我,潇潇,太子殿下还有凤惊尘我们四个人形影不离啊,我永生有什么意思?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跟他们一起死。”
也许被关的太久了,他已经接近疯癫,只等解脱。
燕净漆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略抬头才能与墨星霁对视,“墨星霁,你还记得那日讲武堂游学吗?”
墨星霁和凤英愣了一下,他们都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
“如果林慕规想入魔,那一次她便可以入魔,你是没见过她如何抵抗心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