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潇潇,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林潇潇拍了拍燕净漆,示意他不必如此帮他挡住凤英,凤英与她多年不合却不是旁人所想的那样针锋相对,凤英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内心是关心她的,她怎么会对她不利?
“凤英。我带了个朋友过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魂邪祟,是鬼仙。一名得道成仙的鬼。”
凤英道:“你用话本里的故事戏弄我?鬼如何成仙?若是已得道,那为何徘徊人间?”
“此时我会向你解释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凤英翻白眼,道:“随便你胡闹!只不过请这些东西不要进我哥哥的房间!”
阿隐皱眉头,林潇潇赶紧使眼色让他不要生气。
“凤英一向如此。那委屈阿隐在门口等一下。”
阿隐嗤之以鼻:“我还不乐意进去呢。我就在附近走走,你们忙你们的!”
“谢谢你阿隐。”
凤英看她自言自语,道:“还要不要进去?”
林潇潇道:“要。”
“那就快点,磨磨蹭蹭的。”
凤惊尘的房间安排在一个角落里,里面的东西摆放和以前的一样,位置也是不变的,凤英此举也是有心了。
其实一进门燕净漆就不对劲,他强忍着眼泪已是痛苦不堪,如今进了着房门,他心底最后的防线也毫无招架之力彻底崩溃了。
最害怕的就是触景生情了,林潇潇心底的内疚一下子又跟着冒出来。她无法分担燕七的痛苦,她自己都已经没有得到救赎,如何缓解他人?
林潇潇又想起那个雨夜,那对相拥的恋人,他们若是能一直那样活着,现在估计会义无反顾的逃离世俗,成为道侣,然后肆意洒脱的浪迹天涯了。
凤英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她的痛苦早在十几年前发泄殆尽了,如今只是遗憾,深深的遗憾。而眼前的两个人一如她曾经那样难过,让她感同身受,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在怀念那个骄傲的白衣少年,与她一样深爱着他。
燕净漆摸着那些衣物,他还是接受不了那个少年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估计这辈子当不了男子汉了吧?就算是今天流干眼泪又有何妨?
于是燕净漆任其流淌,哭的不知今昔往昔,昏天黑地,直到胸口发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小七!”
林潇潇先一步扶住了他。
燕净漆茫然抬头,道:“对不起慕规,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当年我就应该跟着他去死的,是我懦弱胆小,我没有勇气……他一定在怪我,所以这么多日夜都不曾托梦给我。”
“不会的,阿渊怎么会怪你。”
“会的,慕规!你知道那个镇魂牢里又多可怕,一点光都没有,我想死却死不了,于是我只能慢慢的熬下去,这几年我一直靠着我们以前的一些过往活着,我回想起我们四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我们的小时候,我们在山里抓鸡摸鱼,甚至记得那些被关禁闭和被罚戒尺的事情。但是……有一天我发现我忘了他的长相,我记得你,记得太子殿下,唯独忘了他!你看看,我竟是这样绝情的人,我不知道是他在惩罚我还是老天觉得我不配?”
林潇潇无言以对,她找不出安慰他的言语,然而旁边的凤英开始慢慢的走进他们,似乎在探究什么。
林潇潇道:“我才不配,我才应该受到惩罚。我林慕规就算死一千次也难以赎罪。你没有错,你们都没有错,错在我和我身体里的小鬼王。”
燕净漆摇头叹息:“不,不是你的错。那天惊尘来找过我,我……我说过再也不要见到他了,我说过……”
那天他听到凤家与林家二小姐联姻的消息,他觉得他已经作出了选择,然后只身跑去问,他沉默不解释,他就说: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凤惊尘与燕净漆永不相见。
然而,果然一语成鉴,真的是永世不见了。
凤英微微弯腰,与頹坐在地上了燕净漆对视,再看着他旁边的林潇潇,一脸不解,道:“燕七?你……你……”
林潇潇却一把抓住凤英的手,道:“凤英,你若想知道答案,我觉得那个柜子想必会有答案的。”
凤英茫然:“那个柜子?林潇潇,你不是说你开不了吗?你骗我果然是你!我就知道哥哥肯定与你私定终身了!”
林潇潇欲言又止。
凤英啊……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凤英,你答应我,等下见到什么都不要太激动好吗?给我半个时辰。”
凤英冷笑:“你一个十几岁丫头与我说什么冷静?我凤英镇守边疆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孩子都十几岁了,你说我能不能冷静?”
林潇潇无语,现在这丫头真的惯会倚老卖老了。
她把燕净漆拉起来,燕净漆仿佛一个牵线木偶任由她拉扯,然后他被她拉到了一个有人高柜子旁。
那柜子正是凤惊尘的甲子柜。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儿时的他站在柜子旁,炫耀的说:凤家就没有乙等,所以这柜子就叫甲子柜,我将放置我最重要的物件。
凤家确实没有乙等的,凤英也是一骑绝尘,毫不逊色。
燕净漆突然站的笔直,伸手过去摸了摸那个柜门,那带着凤惊尘心头血的符咒若隐若现,终于环绕他苍白的手,仿佛在轻轻的触摸着,温柔且小心翼翼的在他指尖徘徊,然后那符咒低声轻叹,“啪”的一声,柜门应声而开。
凤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的说不出话来。
错了错了……这一切都错了!!!!
这怎么可能!!!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难怪哥哥总在深夜里难以入睡,难怪他总是想往外面跑,难怪他们四个人总是这么难舍难分。这一切只是为了……为了……
她看着眼前因为关押多年不见天日而皮肤过分白皙的少年,他头发柔软的垂在身后,那过分长的发丝随着深夜的凉风飞舞。她以前总觉得像燕净漆这样的男孩子确实太过秀气了,没有男子气概。然而她忽略了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他们四个人总是呆在一块儿,燕净漆唯唯诺诺却总爱跟在哥哥后面,哥哥个子修长,走路却习惯放慢脚步,因为他个子小,所以迁就着他。林潇潇分明是与太子勾肩搭背跑到前面去,哥哥若是在意林潇潇,哪里任由她与太子那般亲密?
成年后那些提亲之人总是被推回去,不是因为林潇潇,而是……
凤英踉跄后退,刚刚说的什么见过大风大浪的话已经吞进狗肚子里了,她摇着头,嘴里囔囔自语。
“不……这不是真的……”
这么多年,她恨错了人了……她以为林潇潇对哥哥欲拒还迎,她以为林潇潇应该成为她嫂子……她一直以为……
然后,她与其他四大家族之人联合把燕净漆关押在了镇魂牢?
哥哥啊……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阿英错了,阿英错了!!!错得离谱!
然而林潇潇却只是看着她接近疯魔,无法解释。
甲子柜门一打开,就看到里面的东西。
红色的衣服,是婚服。
然后,衣服上是一条长发。
“赠与长发,以表相思。”
八个字,谢的真情实意,压在长发底下。
燕净漆的手发抖,他轻轻的摸过那一卷长发,动作温柔入心。
此时他带着眼泪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又哭了。
我喜欢的是你……无关男女,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他那句话说的那么坦荡。
“若是我是燕家嫡女,那便不一样了。然而我是男子,终究无法与你共度白头。”
燕净漆跪了下来:“对不起……”
对不起……
林潇潇拉着凤英出了门,凤英神情呆滞,直到出了门,冷风吹过脸庞,她才恍然大悟。
“林慕规……怎么会?”
林潇潇拍拍她的手,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