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烊让杨清在门口等他十分钟,他要先去给他的“病人”们检查一下身体。于是杨清就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看着陈烊走来走去,他先是给每个小动物的屋子里都换上了干净的水和充足的食物。然后陈烊从第二个笼子里抱出来一只小泰迪,咖啡色的小家伙蜷缩在陈烊的臂弯里,陈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肚子,柔声问它:
“今天有好点吗小朋友?”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杨清想到刚才陈烊替自己上药的时候只是冷冰冰地说了句:“忍不住就喊。”,狠狠地向他投去了一个杀人的眼神,但人家的注意力都在狗身上,压根儿就不在意她。于是杨清只好叹了口气,自讨没趣地咽下这没来由的醋意。陈烊把它放回到窝里之后,又去看那只你差点豁出性命救回来的狗,陈烊把它抱起来,问你:
“它叫什么?”
“我不知道。”
“它是你的狗?”
“不是,它是我捡来的。”
陈烊看杨清的眼神忽然变了变,然后又问她:
“捡来的狗,你这么拼命?”
“捡来的狗就不是条命了?”
杨清忽然认真起来,语气锋利得让陈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于是他赶紧放柔了声音,有些尴尬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亏你还是个兽医。”
杨清打断了陈烊,她气得心都在颤,的确,这种事情说给十个人听九个半都不会表示理解的,拼了命去救一条很有可能死在半路上的狗,这样的事情真的值得吗?
杨清觉得值得,所以她现在坐在这。
杨清的话,让陈烊觉得心里一沉,他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不爽郁结在胸腔内,于是他把杨清带来的狗放回到小屋里去,然后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杨清还在气头上,见陈烊坐过来,刻意偏过头去不理他。陈烊没有在意杨清的这个小动作,自顾自开了口:
“刚才你看见的那只小泰迪,叫破破,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跟一堆破烂睡在一起。”
杨清一听陈烊跟她说起了这个,忽然就忘记了自己还在气头上,她转过脸来问他:
“它得什么病了?”
“我刚把它带回来的时候,它有很严重的皮肤病,身上几乎已经都烂光了,好不容易把皮肤病给治好了,又开始发高烧,腹泻…那时候很多人都劝我放弃它,但是我还是想试试看,结果还真被我熬出来了。”
“你救了它。”
杨清看陈烊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仰慕,她觉得有些感动,也很佩服陈烊,于是她对陈烊的好感度又蹭蹭蹭地上升了好几个度。
“还有那边那只小花猫,也是我捡来的。”
“你….还挺有爱心的。”
“所以我刚刚,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觉得挺意外的,像你这样长得也还可以的女生,居然能为了一条流浪狗做到这个地步。”
“你说...我长得也还可以?”
杨清抓重点的能力让陈烊好不容易对她燃起的好感又瞬间熄灭了,于是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丢下杨清一个人在那里乐得满脸通红。陈烊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走进办公室,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然后换上了自己的大衣,穿衣服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仍旧斜靠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的杨清,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了起来。
把所有的小动物安顿好之后,陈烊对杨清说:
“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杨清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把抓住了即将要出门的陈烊,然后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脚,没有鞋子的那一只“害羞”地藏到了有鞋子的那一只后面。陈烊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看她真心觉得尴尬的样子又不忍心多说什么。
“没事,我来想办法。”
杨清听到陈烊说这句话,心脏又忽然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她赶紧松开了他的手,把头垂地更低了一些。陈烊只当她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没说什么就径直走了出去。杨清在确定陈烊已经走出去很久并且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忽然捧住脸忍不住在沙发上疯狂地蹬起腿来,但又因为膝盖有伤,她不能做太大的动作,所以她只好发出低低的吼叫,来宣泄她此刻内心的兴奋。
陈烊回来的时候,杨清已经恢复了正常,她唯独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就是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穿了一件夏天才会穿的真丝吊带裙。陈烊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怕自己像刚才那样说错误惹杨清生气,所以他只好换了一种问法:
“你,不冷吗?”
“冷啊!我都快冷得麻木了!”
杨清自始至终就只有陈烊给她的那件白大褂,可是那衣服单薄得很,一点取暖的作用都没有。但杨清也不敢说,她怕自己给陈烊制造太多麻烦,但这下既然陈烊先问了她,那就不怪她实话实说了。
陈烊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递到杨清跟前,杨清不肯拿,她问他:
“我穿你的,那你穿什么?”
“车里有暖气。”
“对啊,车里有暖气,冻不死我的,你自己穿吧。”
陈烊拿她没办法,见她执意不肯拿,动了两下嘴之后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递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杨清是个倔脾气,她知道陈烊也是,所以她眼珠子一转,计从心里来。她看了眼陈烊,说:
“这样吧,大衣只有一件,咱俩不管谁穿都肯定要有一个人得挨冻。倒不如…”
杨清看着陈烊笑,直笑得陈烊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杨清接着说:
“倒不如你把衣服穿上,然后你抱着我走。”
“好。”
陈烊答应的速度之快让那抹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在杨清的嘴边,她原本以为陈烊肯定会被这个建议弄得恼羞成怒,她就是想看陈烊气她但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可陈烊非但没气她,似乎还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于是他快速穿上大衣,然后趁杨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又一次打横抱起了她。第一次陈烊抱起杨清的时候,她连眼睛都睁不开,只知道自己是被人抱着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可这一次杨清却是非常清醒的,她的两只手环住陈烊的脖子,这种亲昵的举动又一次让她觉得脸红心跳起来。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陈烊的脸离她非常近,于是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尽管她内心对他有着诸多不满,可是杨清必须得承认,陈烊是个实打实的帅哥,经得住近距离观察的那种帅。
陈烊也不是没有眼睛,何况杨清真的太明显了。所以他抱着她,一边走一边问:
“我很好看吗?”
“好看。”
杨清的直言不讳,倒叫陈烊忽然心跳加速了起来。
陈烊把车停在转弯口一家快捷酒店的停车场里,走过去大概五分钟的路程。杨清忽然觉得有些犯困,所以干脆倒在陈烊的怀里闭目养神起来。可能因为是医生,陈烊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杨清原本很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忽然觉得有些好闻了。
杨清睡着了,陈烊轻声喊了她几声之后见没应答就不再喊了。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到车子的后座上,用靠垫枕在她的头下,然后脱下大衣盖在她身上。所有一切都做完之后,他才坐到驾驶座上去,开了暖气,调到合适的温度,确保风向不是朝着后座。陈烊看了一眼已经睡熟了的杨清,忽然有点想知道她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身后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让陈烊一下子清醒了不少,陈烊把视线从杨清身上移了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踩着油门往前走了。
杨清睡得很香,陈烊不忍心叫醒她。但又生怕她的伤口再拖下去会更严重,所以只好狠下心来去拍拍她的脸。杨清被吵醒之后捂住了眼睛,似乎是一下子不太适应睁眼后的强光,她坐起来,朝四周望了望,说:
“到啦?”
“嗯。”
陈烊把车停好之后,他看见医院门口有轮椅可以借,于是他匆匆跑下去推了个轮椅回来。杨清打开后座的门,看到轮椅的那一刹那嘴一瘪就要哭出来。陈烊觉得有些奇怪,轮椅也没什么不好吧,最起码能让他们两个都轻松些。但见杨清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陈烊想,她是病人,哪怕只是磕破了点皮也算是吃了苦,还是顺着她一点比较好。于是陈烊让杨清先把大衣穿好,然后问她:
“你还是想要我抱?”
“嗯!”
杨清脸上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实则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陈烊没办法,只好去把轮椅还了,再跑回来抱起杨清往医院里走。一楼询问台的护士见这阵势,赶紧冲过来问需不需要帮助,她们以为杨清是受了什么巨大的伤,结果陈烊只是轻飘飘地回答:
“她就是破了点皮。”
护士的白眼都快飞到天上去了,杨清也觉得公共场合这样不太好,于是她小声跟陈烊说:
“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没有鞋,你怎么走?”
杨清忘了这茬了,自己还真是个“问题少女”。
陈烊把杨清放到候诊室的椅子上,跟她说:
“你在这儿等,我去挂号。”
杨清看着他,又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陈烊没过五分钟就回来了,杨清诧异地盯着他看,问他:
“这么快?用美色插队了?”
陈烊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有些心虚地问杨清:
“你叫什么?”
“杨清,清澈的清。”
陈烊点了点头之后又迅速跑开。
杨清忽然觉得有些感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为了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忙前忙后。
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妥当之后,陈烊又蹲下来去看杨清腿上的伤,觉得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心地坐到了杨清身边。
“谢谢。”
杨清看了一眼陈烊,诚心地说道。
陈烊没有说话,他一向不知道别人跟他道谢他应该说些什么。
“小狗,想好要叫什么名字了吗?”
杨清楞了一下,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咕噜噜~~”
就在杨清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时候,倒是她的胃替她先“开口”了。陈烊这才惊觉,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杨清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就算是动物,在接受治疗之前陈烊也会先给它们喂些奶,可是杨清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居然忘记了她要吃饭。陈烊站起来,没等杨清说话,他就先开了口:
“我会在轮到你之前回来。”
杨清看着陈烊迅速跑远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陈烊果然在叫到杨清之前就跑回来了,医院附近只有便利店,他不知道杨清喜欢吃些什么,所以每一样都买了一点。杨清挑了一个饭团,陈烊拿过来,替她把饭团剥好再递还给她,杨清咬了一口,忽然说:
“就叫饭团吧。”
“嗯?”
“那只小狗,就叫他饭团吧。”
“好。”
杨清开心地又咬了一口饭团,这时候广播开始叫:
“请,杨清,到3号诊疗室,就诊!”
这一小段路陈烊没有再抱着杨清走了,他搀扶着她,一路蹦进了诊疗室。医生检查了一下杨清的伤口之后,抬头看了一眼陈烊,杨清最怕医生莫名其妙乱看的眼神了,她紧张地问他:
“医生,我是不是要截肢?”
这一句话逗得整个诊疗室的病人医生包括陈烊都哈哈大笑起来,杨清觉得有些丢脸,拉过陈烊来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医生笑过之后,问陈烊:
“你是医生?”
“我是兽医。”
“哦,怪不得,伤口清理得很干净。”
杨清想问人和动物处理伤口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但又怕这个问题太弱智到时候又要丢脸,所以干脆忍住不问,想着一会儿私下问问陈烊就是了。医生替杨清上完药之后,嘱咐她记得之后的三天每天都要到医院来上药,因为有一种药,普通人自己不会弄,得专业的医师才会调。
出了诊疗室之后,杨清问陈烊:
“你可以帮我上药吗?”
“我是兽医。”
杨清叹了口气之后垂下了脑袋,然后她停下了脚步,陈烊回头去看她,她说:
“陈烊,我走不动了。”
陈烊没说什么,走到杨清面前蹲了下来,杨清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趴到他的背上,陈烊背起她慢慢地往前走。杨清的脑袋随意地耷拉在陈烊的肩膀上,她已经不想再夸陈烊好看了,好看的人就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你都会感叹他真的很好看。陈烊就这样背着杨清穿梭在人群里,杨清忽然开口叫他:
“陈烊。”
“嗯?”
“你为什么做兽医?”
陈烊愣了一下,说:
“小时候家里养的狗死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
“所以你不想再没办法了是吗?”
“嗯,我现在有办法了。”
杨清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又叫他:
“陈烊。”
“嗯?”
“你真的不能给我上药吗?”
“我是兽医。”
杨清把脑袋靠在陈烊的肩膀上,小声说:
“那我不做人了,变成小狗,你给我上药,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