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深夜，略寒。
一个三十年纪的男人站在酒店门口，和其他人一一作别。
看着最后一辆车消失在视线里，
廖星再也忍不住强烈的呕意，双手扶住旁边的垃圾桶呕吐不止。
酒喝下去辣嗓，吐出来更辣。
不过，吐完后总算好受多了。
坐回车里，廖星懒散地靠在座上。
他早已适应了城市里的快节奏生活，但适应归适应，累归累。
适应了的意思无非就是，
你可以带着累做完一天。
闭上眼睛，深呼吸。
脑困，
心累。
“叮铃铃——“。
“喂，老婆啊。”
“星，今天是咱们儿子生日。你还回来吗？”
“回，我这里饭局刚完，现在就回去。”
随手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
车缓缓起步，廖星打开播放器，放下车窗，风从两侧吹来，清爽，提神。
酒驾入刑他当然知道，他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
可人至中年，正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生意上的应酬避无可避，上司和伙伴的面子哪个能不给？
他也只能是舍命陪君子，喝的一塌糊涂。
好在夜已深，街上人车萧条，不容易出事。
这条上下班的路他已跑了快五年，路况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说是轻车熟路也不为过。
从市中心跑到三环，一路无事。
沿途两侧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路越来越宽。
有道是路宽不觉车快。
趁着动次打次的音乐，廖星脚底下的力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加了几分。
今天是和儿子的生日。
自己再忙，总得赶在十二点前回家和家人聚一聚不是。
想到这里，车子转向，驶进一条小道。
一条偏僻的近道，去年主道修路时他自己摸出来的。
快了，走这条近道，在有五分钟的路程就能到家了，廖星看了看时间，车速又提了一点。
轿车平稳地通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在经过倒数第二个路口时，意外发生了。
毫无预兆，一辆电动车从左侧路口突然冲出，骑车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刹车踩到底，方向盘猛打。
“叽——”
刺耳的声音传出，轮胎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刹车印。
驾驶室里，廖星脸上阴沉如水。
老司机都怕的鬼探头，能不能避开，已是心里有数。
眼前的画面变得缓慢无比，就像是看一部老式胶片电影。
画面一帧帧变化，中年男人的头部用了三帧慢慢转过来，两帧以后，眼睛周围的肌肉开始收缩，眉头和眼角周围逐渐出现道道皱纹，表情从懵逼变成惊恐。
一切都于事无补。
“砰！”
电动车外壳破碎，车架弯折，中年男子飞出十几米，摔在地上。
“咳。。。咳。。。”
中年男子侧卧在地上，喉咙发出风箱漏气的声音。
轿车继续朝右前方冲去，咚一声撞在电线杆上。引擎盖翻起，前挡风玻璃如蛛网般碎裂一地，驾驶室整体变形，凹进电线杆里。
安全气囊在眼前快速放大，然后一片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阴风吹来。
引擎冒出的白烟顺着风飘进驾驶室里。、
鼻子动了动。
安全气囊上的头抬起，
廖星捂着脑袋，这是哪？我怎么了？
对了，我刚才撞到人了！
解开安全带，身子向副驾驶挪了挪，廖星抽出双脚，宛如老牛尥蹶子，将车门踹开。
跳下车，借着车大灯的灯光，远远看见前面地上的中年男人，迈开大步子跑去。
没跑几步就看到了被撞成破烂的电动车。
肉包铁，肉包铁，铁都这样了，肉呢？
心里一沉，廖星的步伐更快了。
终于，看到了中年男子的惨状。
两只脚无力地耷拉在地上，右脚上的鞋子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了，踝关节紫青肿胀，脚向右后方45度扭着。
蜷缩在外面的右腿上，一道三十公分的伤口从小腿延伸至大腿，皮肉翻卷摊开，那是被车头变形的铁皮剐的，不过好在没划伤大动脉，出血量不是很大。
最致命的还是是从肚子里探出半截的肋骨，冒着热气的血源源不断从伤口流出。
中年男子面无血色，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处于昏迷与清醒的边缘状态。
叫救护车！
廖星立刻在身上摸索，却没摸出个结果来。
手机呢？
他开车会习惯性地把手机扔副驾驶。
可是刚才在副驾驶没看到啊？
身上也没有。
突然，灵光一闪。
他弯下腰，开始在中年男子身上摸索。
果然，从上衣右口袋摸出一个手机，掏出一看。
整个手机屏幕已经裂开。
被撞坏了。
“艹！”
没办法，廖星只能到车上找自己的手机。
不在副驾驶，应该是车祸时甩到前面了。
重新跑回驾驶室，
终于，在内凹的大灯旁，廖星找到了他的手机。
点亮屏幕，功能一切完好。
虽然电量不多了，但打个电话应该绰绰有余。
点进电话页，廖星手指连点。
1！
2！
0！
拇指已经移向了拨号键，却在要按下去地那一瞬间。
突然没了动作。
因为他闻到了驾驶室里绝不应该有的味道。
酒精！
“酒驾肇事可是要入刑的！！！“
手上猛地一颤，廖星瞬间惊醒。
他的眼睛左右晃动，眼神飘忽不定，慢慢朝中年男子的方向瞥去，然后缓缓放下手机。
“报了警就会因酒驾入刑，而且这个男人受了重伤不说，他还残废了。就算是抢救过来，出了院，恐怕这辈子也得赖着自己！”
“自己进了监狱，工作肯定保不住。”
“医院费，赔偿费，儿子还得上学，老婆一个人怎么办？”
天平开始倾斜，
因为一端放着金钱，事业，家庭，
另一端却只放着一颗心。
一颗良心！
廖星坐卧不安，看着手机，额头上的汗顺着鼻子两侧滴下。
“救还是不救？”
“到底怎么办？”
他开始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
附近一个监控都没有！
内心在窃喜？
“是啊！”
“为什么要现在打电话？”
“为什么不趴在方向盘上继续装晕，拖到明天早上再打？”
“只要拖到明天早上，那个中年男人必死，自己体内的酒精也会被分解。”
“不用坐牢，不会丢掉工作，钱更是可以少花一大笔。”
“岂不是，”
“三全其美！！！“
一阵阴风悄然吹起，
血从肚子上的伤口潺潺涌出，中年男子的体温快速下降。
风吹来，他不禁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嘴里喃喃：
“冷！”
“好冷啊！”
“有人吗？”
“谁来救救我！”
“我真的，”
“好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