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初冬的夜很冷，夜风吹过，像是在四处扫荡温暖的地方。穿着被田水打湿的军衣，真是又冷又饿。四周断断续续从来一些枪炮声，夜袭已经是中国军队和鬼子较量的常态。
胡三强出去了，说去摸一摸周边的情况，许忠，卢庭轩和那个随行的中央军士兵，不由自主的缩成了一团，蹲在一个残破的掩体里。这个掩体已经被日机的炸弹炸了一个大洞，洞周围胡乱的叉出来一些钢筋，只有残留的少量钢筋和砸落的水泥块遮挡住了一小部分掩体。卢庭轩望着这个干瘦的中央军士兵说：“喂，兄弟，你哪个部队的？”
“十八军五八三团的。”那个年轻士兵回答。
卢庭轩目光中顿露出吃惊的神色，将信将疑的说：“吆，五八三团，吹牛皮吧？”
“吹什么牛皮？”那个士兵平静的说。
“听说五八三团八月份在上海的狮子林跟鬼子拼了四个小时的刺刀，全部殉国了。我们团长经常说，五八三团最英雄，最有种。是我们独立团的楷模。你还五八三团呢。”卢庭轩说。
那个士兵不说话了，眼眶里含着泪水。
“老实点，告诉我，哪个部队的？”卢庭轩继续问。
“五八三团，五八三团，---我说一万遍，还是五八三团！”那个士兵生气的说。
许忠也吃惊看着那个士兵，难道这个小子真是五八三团的人？军中通报说，五八三团三营姚子青营在宝山与敌人同归于尽，一营二营在狮子林跟鬼子拼刺刀，拼了四个小时，全部拼完。但是也不可能一千多人，一个人都不剩吧。前面这小子跟着尖刀排，从大石镇杀到伏击骑兵，一点都没有含糊过，是条硬汉。就对卢庭轩说：“算了，你小子别刺激他了。说不定别人杀鬼子的本事比你还大。”
“许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我杀鬼子怂过吗？”卢庭轩说。
“在说什么？这么大的声音？”掩体外一个声音在问。
几个人抬头一看，是张舜天！
见张舜天他们回来了，卢庭轩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排长，怎么样？是不是小柴村被鬼子给占领了？”卢庭轩急不可待的问。
张舜天微微点点头，说：“就是，也不知道团长，他们倒是撤走了还是殉国了。”
“真他马猖狂的鬼子，我去劈了他们。”许忠说。
“许小弟，息怒。” 老石在一旁冷冷的说，“你自己手臂也被鬼子的刺刀捅了个窟窿，还劈什么劈？刚才我们去侦查了，小柴村的鬼子很多，还有两辆坦克在村里。我们现在又累又饿，疲惫不堪。还是修整一会儿，大家商量好了，再行动吧。”
“就是，我现在真是饿的不行了，这鬼天气又冷，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卢庭轩说。
“兔崽子，就你的话，最多！”许忠愤愤不平的说。
“肖铁壶，这是什么？”卢庭轩见肖炳贵手里的狗就问。
“狗！”肖炳贵回答。
其它三人也跟着围了过来。
“铁壶，你这是算偷鸡摸狗么？”卢庭轩调皮的问。
“偷尼玛个屁。”他就说。
“杀狗干什么？是想吃狗肉吧？”卢庭轩继续问。
“吃不吃由你。”肖炳贵说。
“这是狗？”许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狗啊，不由得发出了疑问。
“不是狗是什么？”谷子春反问他。
“真它马，像一条狼！”
大家这次仔细看这一条狗，它的个头确实比土狗大了很多，棕黑色的狗毛也多了不少，鼻子更长一些。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条大狗啊。
“宰了这狗东西，还费了我不少力气。”谷子春就说。
“这是狼狗。这条狗都被你搞定了，算你有本事。”那个中央军士兵说。
“好了，你们也别在那儿废话了，我肚子已经饿的慌了，我先吃。”许忠说，“张排长，把你腰杆上别的那把短刀，借来用一下，我第一个吃。”
“吃不得。这生肉，吃了拉肚子。”老石在一旁说。
“张排长，你到底给不给？”许忠也不理会老石的话，直接问。
张舜天笑了笑说，那我们就在这儿生堆火，把这条狗，刮了皮，吃烤肉。老石又反对了，说，这么干，目标大。万一被周围的鬼子发现了这儿有火光，就麻烦了。
张舜天心头清楚，现在明刀明枪的干，肯定是干不过鬼子的。还带着个孕妇，千万别被鬼子发现了。想了想，说，“从这儿向北走，约三公里，那儿有一户农家，不如我们到他们家，把这个狗肉煮来吃。唯一就是不知道，前面这儿已经打起来了，那家人逃走了没有。”
“逃了，房子还在嘛，有什么关系。”老石就说。
“那大家再忍一忍，我们坚持一小会儿，今晚去那家农户过夜。”张舜天就说。
“不过---”卢庭轩正要说。
“道长呢？”张舜天打断了他的话，就开口问。这儿唯独没有看见胡三强。
卢庭轩立刻回答：“出去摸周边的情况了。你们前脚跟走，他后脚跟就出去摸情况了。”
张舜天走出掩体看了看周围。不远处一个黑影正急匆匆向这边跑过来。张舜天把腰间的短刀取了出来，解开缠的破布，压低声音叫掩体里的人别说话。那黑影近了，才发现是胡三强。
“道长，道长。”张舜天小声的喊。
“你们回来了啦。”胡三强也说。
“我们回来了，你出去发现了什么没有？”张舜天说。
“先给我口水喝。”胡三强回来就说。
老石把自己的水壶递了过去。
“鬼子的水壶。”胡三强笑嘻嘻的说。
“说说情况。”张舜天急忙问。
“到处是鬼子！”胡三强的这句话，叫大家异常吃惊。刚才一路过来，一个鬼子也没有发现，现在胡三强就说到处是鬼子，这些鬼子难道长了翅膀会飞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卢庭轩问。
“现在是晚上，我们偷偷摸摸的出去，走战壕通道，不容易被发现。先走到那个农户家，修整一下，明天再说。”老石建议道。
“老石说的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办。”张舜天说。
想到天冷，张舜天刮了刚才干掉的鬼子军服，就把这个日军棉服给孕妇披上了。几个人又继续静悄悄抬着孕妇上路。在战壕里，边走边看周围的情况。在碉堡群的河边，确实有很多手电筒在四处照射。一看就知道是鬼子。
走了一段，河边传了一阵轰鸣声。很像是有几条船驶进几百米外的河道。张舜天示意大家停下来，大家都扑在战壕里看那边的河道。河道里三艘气垫船正在河边靠岸，船上下来的鬼子兵不停的用手电筒向周围照射。大家全在战壕里面，估计他们是不容易发现的。约有二十来个鬼子下了船后，气垫船又离开了河道。原来鬼子一直在天黑后，用船向这边运送士兵。
这二十来个鬼子又分成两队向这边走过来。
张舜天马上招呼大家蹲下来。在战壕里，张舜天叫老石带着五个人先走，自己带着肖炳贵和谷子春去碉堡那边看看。许忠却反对，说自己想留下来，能不能干掉几个鬼子。张舜天知道许忠固执，也就同意他留下来。又叫谷子春和其他人同行。再三交代，别擅自行动，大家见机行事。
三个人跳进了另外一根战壕，偷偷摸摸靠近了前面的一个破损的碉堡。
三人慢慢看清楚了这边走过来的十来个鬼子。叫张舜天异常惊诧的是，这十多个鬼子还抓了一个中国的俘虏。这个中国俘虏被推拽着很不情愿的向前走。他倒在地上，不愿意走的时候，其中一个鬼子还强行拉拽着他走了一段。
张舜天感觉特别奇怪，抓俘虏前进，是非常麻烦的事，在这么激烈的战斗期间，这些鬼子为什么要抓一个中国俘虏同行呢？
再走了一段，三个鬼子单独推拽着这个俘虏，向另外一个方向走。难道是准备在另外一个地方干掉这个中国士兵？为什么不就地处决呢？张舜天心头十分奇怪。做了一个手势，三个人偷偷尾随着三个鬼子到了一个大型的碉堡附近。三个鬼子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一个鬼子把这个中国士兵直接推进了前面的战壕里。他紧接着也跳进了战壕。另外的两个鬼子却没有跳进战壕，而是在碉堡外点着了香烟，悠然自得的吸着烟，烟圈随之在黑夜里慢慢升起。
再向另外的一群鬼子看过去，他们停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那群鬼子向这边的士兵兴奋的喊了几句，这边的两个士兵回了一句听不懂的日本话。
张舜天把另俩人叫到面前，交代自己和肖炳贵去干掉外面的两个鬼子。许忠进碉堡干掉里面的那个鬼子。
正准备分头行动，就听到了碉堡里面传来大声的惊叫。听声音极像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随之听到的是碉堡外两个鬼子发出的淫笑声和几句日本话嘀咕。
张舜天把自己的短刀交给了肖炳贵，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就扑向了碉堡口的鬼子。几乎同时肖炳贵扑向了另外一个鬼子。
肖炳贵摸着靠近鬼子的后背，左手偷偷抬起鬼子兵的下颚，右手一刀就抹进了鬼子的脖子。细川元吉的刀无比锋利，鬼子的脖子被割喉，一下就喷射了大量的鲜血出来。那个鬼子想叫，却被肖炳贵的左手死死的压住，左右两手想去解开肖炳贵的左手，可惜鲜血急速射出后，力量就跟不上了。
他挣扎了两下就跪了下去。
张舜天这边却遇到了麻烦。他想象前面进小柴村一样，一下干净利落的拧断鬼子的脖子。就在他下手的时候，这个鬼子突然把烟扔了，低了一下头。左手就摸到了鬼子的钢盔上。只好左手立刻把钢盔一按，右手就伸出来夹住鬼子的脖子。没想到这个鬼子以前学过柔术，他立刻做出反应，一下弯腰，企图把张舜天从身后给摔出去。张舜天就用前臂和上臂死死的夹住他的脖子，即便被摔在空中，也牢牢的夹住不放。由于张舜天的手臂力量很大，那个鬼子在弯腰后，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量，也跪着栽倒在了地上。
再说许忠冲进了碉堡。眼前的鬼子兵给了前面的中国士兵一个很响的耳光。他还用僵硬的中国话说：“乖乖的听话。否则，老子杀了你。”
那士兵就开始呜呜的小声哭。
鬼子兵摘了钢盔，把枪、电筒和身上的一些物品放在一边，他弯腰去脱那个中国士兵的裤子。
这次张舜天特别给许忠交代，别弄出大的动静。许忠蹑脚蹑手的靠近这个鬼子。
这个鬼子做出了让许忠更奇怪的动作，他站起来后，开始脱自己的裤子，一下就露出了白白的光腚。许忠悄悄靠近了，猛的一拳的打中了这个鬼子兵的后脑。这个鬼子兵叫都没有叫一声就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倒下的同时把那个中国兵吓得尖叫了一声。
顺着鬼子的电筒余光，许忠看清楚了，躺在地上的是一个中国女兵，她穿着中央军军服。她胆怯怯的把刚被鬼子脱掉的裤子拉了上来，还没有来得及扣住解开的衣服，隐约露出了白白的胸脯。她用异常惊诧的眼神望着许忠。
许忠立刻转过身去，说：“穿好你的衣服，我们走。”
那女的窸窸窣窣的穿好衣服和裤子。站了起来，走近许忠，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川军二十军独立团的。”
“我脚崴了。”她说。
“脚崴了也得走。”许忠说。
她拐着脚，走到那个被许忠打昏迷的鬼子兵身边。抓起了鬼子兵的刺刀，左手捂住鬼子兵的嘴，右手抓住刺刀猛的捅了几刀进去。
“快走，还磨蹭什么？”许忠说。
她一拐一瘸的跟着许忠走出了碉堡，这次许忠解救的竟然是一个女兵。这让张舜天和肖炳贵万分惊奇。
张舜天看她的样子，走起路来很费力，就叫肖炳贵背她。没想到肖炳贵拒绝自己的命令，说自己从来都不背女人。许忠手臂又有伤，不得不自己把她背上，赶紧去追前面的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