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感觉如何,看清楚没有?听明白没有?”花面郎低头附在成真耳边,轻声道,
“清楚了,明白了。”成真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他们已经变成了木有骨头的人,卑微地活着连狗都不如。”
“明白就好,记住以后管好你自己,没那个本事少管闲事。”花面郎狞笑道,又转而望向台前观众,朗声道,“此人目无法纪,扰乱径庭秩序,现在薄施惩戒,以儆效尤,来人大刑伺候,上夹棍。”
成真被拿两位侍卫押上台前,早有侍卫搬上一大一小两套夹棍。
小夹棍也叫拶子,由五根圆木棍和绳索组成。两名侍卫用五根小棍夹住犯人两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用绳索缚紧五根小木棍,夹挤成真手指,绳索勒得越紧,成真所遭受的痛苦便越大。
大夹棍套了双腿,与脚踝的接触处放石屑,石屑有尖,“未曾收紧,痛已异常”。直竖其棍,一人扶之,安足其上,急束绳索,仍用棍一具,交足之左,使受刑者不能移动。又用一根长六七尺、围四寸以上的大杠,从右边猛力敲足胫,使足流血洒地。
手足一齐用刑,成真顿感手麻足痛,手指连心,心乱如麻,腿脚锥心,心痛如绞。
脑袋一偏,几乎失去意识,透过迷糊的双眼瞅见,这群人该说是犬才对,鹰犬走狗,一群恶犬拍着手唱着歌,踮着脚跳着舞,貌似甚为欢喜;另外一群不善不恶犬面无表情漠不关心,微闭双眼,一副这事无我无关的样子;另外的另外一群善犬脸现悲戚之色,稍显忧心。
成真尽力嘴角微翘,扯出一抹微笑,继而像朝日而转的向日葵一般绽放出一个个阳光灿烂的大大笑脸,好像是在说这点痛苦微不足道。
成真从颠佬处学到了即便是再大的事情,也要笑着去面对,从倒爷处学到了时刻都保持着打不倒的姿态。
不要觉得成真是个天生的乐天派,只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
相比于身体的疼痛,内心的疼痛更加让人抓狂,为不让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感觉那样很丢面子。
哪怕是强颜欢笑,成真也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大。
“臭小鬼,还笑,给我加力,使出吃奶的劲儿。”花面郎见成真强颜欢笑,不满道。
侍卫只能使出吃奶的劲儿,全力夹棍。
“可笑,可笑,简直可笑。”成真倒吸一口凉气,十二万分吃痛但还是尽力保持笑容。
“有什么可笑的?”花面郎不解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个故事?蛮符合现在情境的。”成真长叹一口气道。
“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故事,说来听听。”花面郎好奇问道。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说有一个蟊贼,趁养蜂人不在家时,偷溜进蜂房,偷走了所有的蜂蜜。养蜂人回来后发现蜂箱空了,伤心难过之余,他站在那里盯着看了很长时间。不久,蜜蜂采完花蜜回来,发现自己的蜂巢空了,而养蜂人又站在一边,便都围住他用尾针刺。养蜂人被群蜂围住,痛苦地大喊:“你们这些不知感恩的坏家伙!让那偷蜜的贼逃之天天,却一个劲地来刺一直在照顾你们的人!”
“好小子,敢说我们是贼,让你长长见识,再说我们不是偷,是他们主动进贡,懂么?”
“我的意思,是别像蜜蜂选错报复对象,发动反击时,一定要确定自己找对了人。”
“真小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花面郎大人,我们支持你。”
“小畜生,妖言惑众蛊惑人心,花面郎大人,我们支持你。”
“小赤佬,很明显搞事情,花面郎大人,我们支持你。”
“小瘪三,给他个教训,花面郎大人,我们支持你。”
“我很有必要的,再一次提醒你们,时刻牢记你们都是一群丧家之犬,要不是径庭给了你们这片生存下去的世界,就算不死,活得卑微连狗都不如。”花面郎环顾四周,正色道。
“在这个世界还想活下去的,就必须好好听我们的话,好好遵守我们的规则,我们收取一丁点报酬,不过分啊。”接着花面郎眼神狠厉,面目狰狞,凶神恶煞道。
“好个一丁点,实在是无耻。”成真心道,还真是臭不要脸。
“还想煽动群众闹事,简直痴人说梦。”语气轻蔑之极,说完纵情大笑。
“叩谢径庭大恩大德,径庭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中有人带头叫道,顿时歌功颂德之声响成一片,拜倒磕头之声连成一线。
“叩谢径庭大恩大德,径庭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谢径庭大恩大德,径庭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谢径庭大恩大德,径庭万岁万岁万万岁……”
……
“犯人方真,你可知错?”花面郎高声质问道。
“我知错了,但我不会改。”成真目光坚定,轻啐一口唾沫,执拗道,“因为这个错,不值得我改,我必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犯人方真,死不悔改,罪有应得。”花面郎狞笑道,“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成真寻思道:“只可惜刚成游侠,还没领略领略这个世界的风采,便一命呜呼,此恨难平。”
“还真是命如草芥,草菅人命视如儿戏。”成真摇了摇头,付之一笑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过我现在好像才十五岁哦,可惜可惜。”
“倒是个汉子,事到如今,你还相信有人会来救你,指望他们么?”花面郎靠在成真耳边轻声道,“别做梦了,我给你打个赌,如果有人会来救你,我叫你一百声爷爷?”
“虽然白捡个孙子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有你这么个孙子算我倒霉。”成真轻笑道,“乖孙子,到时候别说话不算数就行。”
“死到临头,还嘴硬!”花面郎一声令下,发布了最后的斩首命令。“不说了,斩!”
侍卫把成真押到断头台,刽子手斩刀已经高高扬起,一旦落下,立时身首异处。
“犯人方真,临死之际,可有遗言?”花面郎朗声问道。
“我又不会死,有何遗言!”成真平静如止水,淡淡道。
“我相信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良心未泯,死不可怕,我也怕死。”成真做着最后的努力,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但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绝不会因为怕死,活得毫无尊严,连狗都不如,曾经的我也活得连狗都不如,但有人让我感受到了众生平等,没有谁能高高在上!”
“成功与失败有时只有一步之遥,弱者与强者之间最大的差距也往往在遇事的态度上是求人还是求己。但凡有事,弱者求人,强者求己;处于逆境,弱者怨人,强者励己。”
“求人不如求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最后一句声如雷震,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现场一时之间安静了,落针可闻,群众一时之间沉默了,鸦雀无声。
“众生平等,求人不如求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所有人素来敢怒而不敢言,敢怨而不敢言,而成真说出了他们心里话,更以实际行动反抗压迫,虽然行为上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却不失为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大丈夫。
“我支持他,但有意见不同者,你们可以打我了。”说话之人正是倪大爷,他振臂一呼道,“但有英雄所见略同者,且与我一起声讨放人,出手救人。”
与此同时,有一人高呼放人放人,又有一人声援救人救人。
振臂一呼,八方呼应,应接如响,响彻云霄。
“立斩不赦!”花面郎见群情汹涌,大有叛逆之势,大声高叫道。“杀!”
大刀提起,正欲落下,一声“刀下留人”传来,所有人都看向后方,倪大爷与倪妹各骑一匹快马,快马加鞭踏风飞奔而至。
成真抬头与倪大爷的目光碰撞,瞬间四目相对,成真的眼中尽是感激之情,成真眼中尽是信任之情。
瞬间,即为永恒!
一众夹人群情汹涌,和阻挡的侍卫纠缠一处,倪大爷、倪妹一众夹人的奋力护卫下,越过侍卫,奔到台前,一左一右扶起成真,倪大爷正色道:“你小子,真是会惹事啊,不过我喜欢。”
“我觉得这不能算我惹是生非吧,这明明是他们无事生非啊。”成真一脸无辜道。
“不要你觉得,要我觉得。”倪大爷认真道,“我的个性向来不惹事也不怕事,不敢惹事是庸才,既然惹了,那就索性闹个大的!
只见倪大爷悠悠从腰间掏出一柄物什,问道:“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吗?”
“痒痒挠?”成真接过一看,仔细端详这柄物什,柄身用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正面刻有“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反面则是“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柄端作手指之形,色呈金黄,以示手所不能至,搔之可如意。纳罕道:“这不是就是个痒痒挠。”
“倪妹叫它老头乐,你却管它叫做痒痒挠。”倪大爷微微一笑道,“而我管它叫做——不求人。”
好个不求人,求人不如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