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异国,雪夜。
——女孩笑靥如花,“殊墨哥哥,这是你送我的,世上最美的风景,我一定好好珍藏,放心里,一辈子。”
——男子温柔含笑,“嗯。”
于是,疏远了距离,她皆是睹景思人,情思都化作掌中的雪。
而此刻,那个曾在她的“一辈子”里的人,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旁,她的呼吸间都萦绕着他的气息,恰又是如此雪夜,许期只觉,心里盈盈满溢的是如愿以偿、舒畅欢喜。
她微微侧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侧专注开车的男人。
真的是无论做什么都魅力无边的一个人……
思及方才短暂的快意与满足,许期心里瞬时百感交集,恍觉自己大抵是有些贪心不足了。
又不由怅然,她真是转眼被打回现实的最好例子。
两人之间,大概就如此刻距离......明明靠的很近,却不能再进一步。
到底是,咫尺,却也迢迢。
许期无意识般的低低叹了一口气。
谢殊墨眼角的余光未曾放过身边的女孩。
直至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穿耳膜而过,他双眸才一凝,心口陡然划过一抹莫可名状地感觉。
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她的叹息里隐约藏着和自己有关的情绪,含着几分无奈,几分怅然,似乎还有几分……难过?
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再放缓了车速,侧首看向许期。
男人漆黑的眸,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一双似蒙了一层烟波水雾,如清泉一般的眼睛。
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谢殊墨心底却倏然一紧,胸腔内某个跳动的地方如被她的目光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只等待什么东西,来填满地它的空虚。
性感的喉结微动了一下,他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一紧再紧。
毫无防备的许期,被他惊得一时僵硬不能动,清眸没有焦距般恍惚地看了他几秒,才悄无声息地别开了眼。
靠在椅背上,许期微仰起头,把眼里的水光眨了回去,一时心绪紊乱,坐不安席。
思虑再三,许期决定打破此刻这种,诡异地沉默。
再侧头看向男人如画一般完美地侧颜轮廓,许期疑惑的轻声问:“殊墨哥哥,这么晚,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
她依然云里雾里,恍然如梦。
况且,这里不是南城,他出行不说保镖成群,至少也该有人跟着。她从未怀疑谢殊墨的能力,但商场名流的尔虞我诈,绕是许期不愿多想,可事实上,残忍的现实总是存在。
毕竟她……亲眼见过。
谢殊墨闻言,明白她此刻所想,却不打算多解释,只淡淡回应了几个字,“出差,回酒店,路过。”
许期:“……”
好罢,也算意料之中,谢殊墨显然不愿与她多说。
可她转念又想到某方面,眸中不由生了几分怯意和悔意,许期小心翼翼又问道:“那我会不会耽误打扰到你?”
这个问题,原本就矛盾又尴尬,许期心中更是难堪,话落,她低下了头。
自是未察,男人闻言,倏然冷下来的神色。
谢殊墨冷冷斜睨了许期一眼,转头凝视前方,薄唇轻启,沉声:“不会。”
俊颜如覆了一层冰霜,声音亦比今晚的每一句话都多了几分冷硬。
许期顿觉多此一举,自讨没趣,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她没有勇气问出口……程小姐是否和他一起来了B市?又或是,她有没有在等着他回去?那她岂不是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她丝毫看不懂如今的谢殊墨,不知是不是久经商场的缘故,许期只觉得他身上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漠和深沉,这让她觉得心口堵了一股沉闷的郁气,却又无法言说。
不过,这样分明的界限,倒也好……
打断思绪,许期侧身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假寐,长长的睫毛覆下,敛尽眸底的纷杂情绪。
而车内沉默的男人,身上的气息却愈来愈冷。
他想着方才许期的问话,心里却不由阵阵嗤笑。
呵……打扰?
以前在南城时,总是围在他身边的时候,怎么从未听她问过会不会打扰到他!
竟是这个时候问他这种问题。
冷峻的面容在车灯下更显清晰,透着一缕凉薄冰冷,堪比车窗外的寒气,谢殊墨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讽刺的意味极浓。
许期13岁时,母亲秦凝去世,不久后,许父因罪入狱,一家支离破碎。许家一时树倒猢狲散,财产被许期那些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叔伯们悉数争夺,许氏集团气数已尽,走向破产无疑……
而当年的许期,那个尚年少的小女孩,对那场可笑的争夺战发生的一切却似乎满不在乎。
她一个人住着许宅,守着秦凝生前留给她的一切,身边只有一个自小照顾她的保姆。自秦凝去世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性子,愈发变得清冷。
过往的开朗活泼招人喜爱的性子也渐渐不露于人前。
小女孩似乎一夜间长大,又似乎没长大。
原本高贵的许家大小姐渐渐成了南城上流社会的一个笑柄,毕竟,古往今来,落魄千金历来是值得令人唏嘘。
可许期,无论外面传言什么,都无波无澜。
谢殊墨的母亲林清,和许期的妈妈秦凝是旧时好友,自许家没落之后,林清就对许期多有庇护和照顾,把许期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
渐渐的,南城再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到她,嘲讽她。
或许是这个原因,自那以后,许期的性情才渐渐恢复如前。
而谢殊墨,因为母亲时而挂在嘴边的喜爱,也或许,本自有心,于是逐渐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上,总是不自觉地对这个女孩好一点。
后来.....
想到此,男人眸中又有片刻的寒凉。
一切自许期去B市之后就变了,她离开南城而一心求学,和母亲一直有着联系,但他还是很早便敏锐的察觉许期是在刻意地避开他们,不知何故。
只是,说是不知原因,可他却忘不掉许期当年跟人告白失败告终后,又和那人一起来了B市,一所学校,一起去过M国……
更不曾忘记,她当时在几次醉酒后,他无缘无故的一次发怒,女孩最后那段,“不用你管……你以后爱管谁管谁。”中间是无数的厌烦,讨厌,诸如此类的词。
她又道:”我不是你妹妹,不需要你管……”
他冷了脸,放任了她。
再之后,就是三年前的除夕的相见。
…………